那头卢修霖也护着洛萦上了楼,见二人说起了悄悄话,洛萦便挑眉示意卢修霖,
“瞧瞧,这可真是对缠绵的鸳鸯,当着我们的面就咬起了耳朵。”
卢修霖垂头,望着夫人宠溺一笑,
“那夫人,我们也说悄悄话不就好了?”
洛萦扑哧一笑,惹得前面的两人回头看过来,郁华枝扬了扬下巴,
“这定又是说我什么坏话。”
四人说笑间入了雅间,依着喜好点了膳食,郁华枝便坐到窗边细听起了楼下唱起的南曲。
台上大戏开场,见女子闺阁对镜梳妆,贴黄描黛,却无人欣赏,原来是夫君受命出征抗敌,杳无音信,她既不知夫君此时身在何方,更不知国之社稷可会如大厦将倾般颠覆,一时心中凄惶,正逢月色朦胧,幽僻处对月独酌。
转眼便传来王师大破敌军的喜讯,欣喜出门迎丈夫回府,却听闻夫君已然战死沙场的噩耗,涕泪纵横,梦啼之处红阑干。娘家来人劝其改嫁,女子却忠贞不移,决意守寡,大好年华皆埋于深闺。
辗转多年女子却无意听说丈夫消息,燃起一线希望找去时却见夫君另娶他人,日子过得红火,任凭她含怒追问,丈夫对她却全无印象。
后来才知,当年战场上丈夫侥幸留下一命,却忘却前尘,如今想来,唏嘘唏嘘,不知所以。女子终是独自离去,赤条条之态无牵无挂,自投江去了,
“周郎只身去,躯虽似往昔,神魂早已灭,怎记旧年良辰,惟余今宵心头苦复寒……”
女声戚戚,哭声牵动惆怅,引得观戏众人叹惋。
郁华枝默默,垂着眸子若有所思,洛萦轻声一叹,看着像快要哭了一般,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可怜三娘痴心苦等,夫君却早已忘却前尘,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黄粱梦醒,竟只剩自裁这条路……”
赫连羽不错眼地望着郁华枝,手中拳头微紧,便听郁华枝怔怔开口,
“是啊,待到黄粱梦醒之际,又当如何呢……”
卢修霖见两位女眷伤感,暗道,果然这姑娘家是水做的,见了这等凄婉的故事自是要伤感一番的。见他挠了挠头,使出浑身解数,
“我自小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日后也定不会忘了夫人的!”
洛萦听了这话便愣住了,倒是郁华枝笑出声来,她素来知晓卢修霖是个耿直的,但没想到是这般有趣,
“快听听,这是来表忠心来了。可再没有这么真的誓了……”
赫连羽闻言也轻笑,他平日在朝堂上虽然与卢修霖也打过交道,但并不知私下如何,今日也是开了眼,
“修霖这话……说得不错。”
一曲唱罢之际,晚膳也皆备好,瞧着也不输鹤栖楼,卢修霖忙着给洛萦夹菜,两人不时嘟囔两句,倒也有趣。
郁华枝眼底略浸着伤感,她观这出戏,比之洛萦心底却是更加复杂,赫连羽日后少不得是要上战场的,自己可否会同那位三娘一般整日悬心,惶惶不可终日?
赫连羽本就时刻关注着她的细微情绪,见她笑容有些勉强,便约莫猜到了几分。
他轻声嘱咐郁华枝,
“这个菜你喜欢,尝尝如何?”
郁华枝也只是应了一声,一顿饭吃得无甚滋味。
冬日里天黑得愈发早,歇了晚膳外间已是彻底暗了,但有华灯琳琅,也并不显得寂寥。
洛萦拉着郁华枝在酒楼门口兴奋地说个没完,
“改日我邀你和嫂嫂一同去京郊平陵山赏景,过几日山顶梅花便要开了,到时梅林品茶,岂不是妙极?”
郁华枝见她这般期待,自然笑着说好,悄声道,
“若是真的要去,可得趁你兄长回来之前,否则姐姐指不定又被他拘在府里了。”
洛萦闻言调皮一笑,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卢修霖府邸与赫连府并分立京城东西,路程并不近,故而四人在酒楼门口就告别,各自离去。
郁华枝本来想上马车,却被赫连羽牵住,将她身上的银狐披风系带紧了紧,
“时辰还早,不如走走?”
郁华枝撞进他澄澈至极的眸中,说不出一个不字来,便点头应了。
二人随意走在街上,今日想来是有集会,摊贩还未收拾离开,听见不远处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郁华枝便循声望去,见有卖糖人的商贩,眼神不禁一亮,
“殊玉,那里有卖糖人的。”
赫连羽眉眼柔和,上前递了银钱,只低声嘱咐了小贩几句,他便忙不迭地开始描画。
郁华枝在一旁乖乖等着,即便不出声也引得路人惊叹,像是遇着了仙女般,纷纷议论起来。
不消半刻赫连羽便拿着两个糖人朝她走来,人群喧闹,河水波光清浅,郁华枝眼中却只看见他一人尔。
她嘴角含笑,接过糖人细看,左手拿着一枝海棠,右手一对璧人月下相依,精致异常。
郁华枝目光潋滟,灯光下更显熠熠,
“多谢夫君,我很喜欢。”
赫连羽这哄姑娘的功夫可不是一天练成的,温声道,
“尝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