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华枝微侧头,心下沉了沉,接着问道,
“既然表哥特意过来,不妨将话说得再明白些。”
宋淳倒也不再卖关子,搁了茶盏便娓娓道来,
“表妹不会不知道内情,我也不必拐弯抹角。南方硝烟已起,萧国与元贞国势必不能两存,赫连羽眼下在南方领兵,手可伸不到京城来护着你,一旦萧国战败,退出元贞,你留在京城岂非成了活靶子任人拿捏?”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带着嘲讽,
“更何况即便陛下不动你,会生出这个心思的人可不少,想来陛下也拦不住太后以你为人质,威胁萧国,威胁他赫连羽。”
“表妹,虽然赫连羽心里有你,但萧国可轮不到他做主,你以为他还能护得住你?”
一句句反问似惊雷敲在郁华枝心头,她向来不是个蠢的,之前便略思索过,只是总有些掩耳盗铃,不愿面对。如今被宋淳简单几句道破,逼得自己不得不面对这个可能。
郁华枝呼吸略显凌乱,却被她强行压下,
“表哥怎知他一定会输?若是赢了,这些不就迎刃而解了?”
宋淳目光悠远,想到南方那位,淡淡开口,
“迎刃而解?如何叫做迎刃而解?是萧国灭了元贞,一改山河,还是如此你便可以同赫连羽长厢厮守了?”
他见郁华枝垂眸不语,便再下了一剂猛药,
“若是沈云疆还在,你可还能当着他的面,心安理得地说出这番话?”
郁华枝骤然抬眸,不可置信地开口,
“你我从未打过交道,为何今日突然上门同我说这些,又何故要提起沈云疆?”
“你在巡检司听命于赫连羽,又怎敢同我说这些?”
宋淳轻笑一声,毫不在意,挑眉道,
“今日前来乃是受故友所托,所言皆是出于好心,做不得假。至于巡检司么……我并不甚在意,更何况,巡检司也是元贞国的巡检司,可不姓慕。”
“表妹,原本你便是无意中被搅入局中的一枚棋子,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也算条出路,有机会脱身岂不甚好?”
郁华枝神色不明,静静开口,
“表哥这是想给我出什么主意?”
宋淳掸了掸长袍,缓缓站起来,走到郁华枝面前是正好挡住了门口照进来的光,放软了语气,
“表妹写封和离书,自请去庙中清修,暂避风头,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郁华枝坐直了身体,气极反笑,
“和离?原来这便是出路么?从前是宫里的太后苦口婆心劝我嫁给赫连羽,如今表哥却让我和离,我却观之不透。”
“宫里如今尚未动我,想来表哥也不是站在宫里那头,表哥说是受人所托,受的是何人之托?”
宋淳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淡淡地无奈,
“自然是为了你好的人,你只要知道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护你周全,如此也不必日后夹在两国之间进退维谷。”
“现在时机未到,日后你自然会知晓真相……”
郁华枝见他仍是有所保留,一时失了耐心,
“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表哥费心,不过此事恕我不能答应。”
“我有些乏了。表哥可要在府里用了晚膳再回去?”
宋淳冷冷一笑,见她开始敢客,显然是没听进去自己的劝告,摆了摆手,
“不必,表妹心中有疑虑倒也正常,但一定要想好了,时间可不等人,错过了这个机会,可能便没有下回了……”
郁华枝也不再理会他话中深意,站起身来吩咐,
“明微,好生送表哥出去。”
宋淳轻哼一声,拂袖而去,倒是不再犹豫,只是上了马车后回头看了眼气派的府门,喃喃道,
“人家可不领你的情,还难为你还巴巴地腾出手来托我……”
郁华枝靠在柱旁,怔怔出神,回想方才宋淳之言甚是诛心,一面忧心赫连羽安危,一面又试图看清京中不甚明朗的情势,她神色惶惶,
“殊玉,我等着你呢,你可千万要回来啊……”
她因着自己心绪不宁,大被蒙过头便囫囵睡了过去。
梦里模糊听见战场杀伐嘶吼之声,刀剑清脆碰撞时隐隐擦出火花,马背上高大的身影迎敌之际不防被一箭刺穿胸口,满目尽是血色,待他仰面摔在泥泞上,郁华枝才看清楚他的脸,
“殊玉!”
郁华枝骤然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不知身在何处,身上的汗早已浸湿被褥,胸口突然传来钝痛,郁华枝终是忍不住疼,弓着身子低吟。
明微在外间守夜,听见屋内动静,便进屋看看是不是郁华枝醒了,却见她面色惨白,实在吓人,明微赶忙开口问,
“夫人,夫人?”
郁华枝眉头皱成一团,清泪从眼角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