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几句,吴指挥使并未问物资的事,反而道:“你叫纪炀?汴京来的?那武侯府跟你什么关系。”
他到底没忍住!
纪炀笑:“武侯府已经没有了,如今是伯爵府。”
“武侯是我的祖父。”
祖父?!
这下,营地厅堂里,不少年纪大些的兵士都看过来。
武侯的孙儿?!
井旭看看他们,惊讶道:“难道你们认识?”
这问的自然是络腮胡吴指挥使。
吴指挥使看起来并未太激动,只有语气稍低了些:“认识谈不上,只不过在武侯手下当过小兵。”
但那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回忆之一。
武侯,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汉子,什么是忠肝义胆,什么是铁血忠心,什么是骁勇善战。
他认识武侯,武侯不见得认识他,只是在路过他时候说了句:“年纪这样小,送到后方去。”
说罢没给他反驳的机会,让他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是被将士保护。
武侯手下不由分说,捞起当时瘦弱的他,直接塞到营地帐子里。
之后传来的,便是边关大捷的消息,对面古博国被打退五百里外。
等武侯回来,他仿若从血泊中走出来一般,身上淌着不知谁的血,可他跟手下兵士谈笑风生,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
之后他才知道,武侯的肩膀生生被人剜下一块肉,换了旁人早要死要活。
只有他这名大将,看起来眉头都不皱一下。
吴指挥使在面前的纪炀身上,找到一丝他祖父的影子。
其实两人面容并不像,这位要比他祖父俊朗许多,但身上那股气却让人忍不住联想。
可再多回忆,也已经隐了下去,吴指挥使在守关多年,不会因为英雄的孙儿便对纪炀另眼相看。
顶多给一分信任而已。
剩下的九分,要看他的行动。
如果他要辱没了武侯威名,给武侯一脉抹黑,他不介意亲自赶这位少爷出裴县。
不对,现在叫太新县了。
不管什么县,他这定江关,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
定江关,灌江府。
听名字便知这关卡的重要。
闲叙片刻,吴指挥使立刻表示感谢。
不管武侯后人目的如何,但这三十万斤米粮,足够他这一千人过冬了。
一个不挨饿的冬天,自然值得感谢。
吴指挥使手下的人同样激动,虽说他们干脆忽略纪炀所说,以后有事可以找他求助,但这东西已经足够让他们兴奋。
所以从米粮送到,再至纪炀等人离开,定江关的将士们全都对他们热情相待。
而且纪炀一行人并未摆谱,也并未以施恩的方式前来,这让众人心里又是不同的感受。
他们一行甚至没有多留,似乎只是来送送东西,表明一下身份。
井旭还以为会在指挥营地过夜,没想到坐一会,竟然连饭都不吃,直接返程。
他们走的时候,吴指挥使自然带着人去送,并未送的太远,但目光一直看向关内的方向。
井旭回头看,对纪炀说道:“这吴指挥使还在目送,也太好了吧。”
纪炀骑着马,同样回头看了看,随后收回目光:“他不是在目送我们。”
吴指挥使是在看他们回程的方向,却并不是在看他们。
他看的是关内,是灌江府,更是承平国。
他守卫这里太久,久到熟悉定江关每一处土丘,他在看他守护的土地,某个人在他眼里,太过渺小。
所以吴指挥使并非看他,只是看这片土地而已。
井旭琢磨过来,咋舌道:“你不生气?他知道你是武侯后人,还在武侯手下当过兵士,对你却一点也不热情。”
纪炀直接答:“他能镇守边关多年,靠的可不是轻易相信人,即使武侯后人又如何?”
“武侯后人,能让他们打胜仗?还是吃饱喝足,物资充沛?”
如果那么容易交心,他也不能在这里镇守,成为承平国西北边第一道防线。
能让这位大将对他有一份信赖,这一趟就没白跑。
就算手持兵符,也要看将士听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