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傥弯腰摸了摸小土狗的脑袋,“来福,别叫。”
小土狗一脸享受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脑袋,然后不是很情愿地在喉咙里又呼噜了一声,终于安静下来。
卫傥这才直起身来,望向惟希,一双深棕色眼睛沉浸在傍晚的金晖里,似带着千言万语。
“嗨!”惟希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朝他挥手。
“你来了。”卫傥走向她,小狗来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惟希还没来得及答复他,站在一旁的白琨却先一步半挡在她跟前,略带敌意地微侧头问:“惟希姐,你认识他?”
少年心里本能地升起危机意识。眼前的男人太过高大健硕,运动过后发梢上带着汗,有汗珠顺着喉结滑落,圆领汗衫被汗水洇湿,显出胸.膛结实的轮廓,透出一种压迫的气势。他和他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大男孩儿心里有点失落,原来惟希姐喜欢这样的类型……
惟希一把薅住白琨的领子,顺势把他带到自己的身边,随后对卫傥浅笑,“你也来了。”随后捏住意图挣脱她的少年的脖颈,“这是老白的儿子,白琨。白琨,这是卫傥。”
白琨一梗脖子,使劲挣脱惟希的手,抄起扔在地上背包,大步跑向不远处的建筑。余下两个大人,望着他一骑绝尘的方向。
“少年维特之烦恼?”一个问。
“终将过去,不留痕迹。”另一个答。
两人并一条小狗慢慢走向农庄里的农舍,另一头的未婚夫妻已经挽肩把臂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喁喁私语。
农舍门口支了张桌子,离得老远已经能闻见清蒸大闸蟹特有的香味儿,随着晚风掠过鼻端。有两个大嫂正围着桌边在拆蟹粉,桌子正中一盘蒸熟的大闸蟹,两人面前各有一只白瓷圆碗,中年阿姨一手执蟹,一手持扁尖头竹签,顺着蟹身长势,剔出蟹肉。其手势纯熟老练,丝毫不影响两人聊天。
看到卫傥惟希并肩走近,盘着头发的大嫂笑着打趣,“老板回来了,勿好偷懒了。”
坐在她对面圆脸微胖的大嫂笑眯了眼,“小卫才不是这么苛刻的老板呢,小卫最和气了。”
“听说老板今晚要亲自下厨做蟹粉狮子头,哎呀呀,有口福喽!”
惟希抬头看向卫傥,他微笑,柔和了脸上刀削斧凿的棱角,“欢迎光临在下的农庄。”
惟希忽然觉得卫傥是个妙人。经营着一间本城最大的保.全公司,大到各类型国际会议和展出,小到公司与住宅小区,都有雷霆保.全公司承接的业务,行事低调又出人意料,就像她想不到他会拥有这样一座和他本人风格截然不同、叫人生出无限好感的农庄,并且会亲自下厨做菜。
chapter 21软籽甜石榴
缓归园里的农舍是一处典型的江南农居,傍水而建,黛瓦青砖,雕梁翘角。底楼进门是宽敞的客堂间,桌明几净,先惟希一步进门的老白夫妻已经坐在一面临水的轩窗前,倚水品茶,见卫傥引惟希进门,两□□一下眼神,老白心领神会,不等惟希再往里走,便遥遥朝她举一举茶杯,“这块风水宝地我们先占了,卫傥你带惟希另找一个好位置看风景吧!”
同来的公司同事起哄,“老白要和嫂夫人单独约会啊?早知如此,我们就不来当这个电灯泡啦!”
“就是就是!连爱徒都这么毫不留情地赶走,哪里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处哦!”
老白听了,抓一把花生朝起哄的两人掷去,“再啰嗦就赶你们出去喂蚊子!”
众人哄笑,室内顿时热闹起来。
惟希暗暗瞪了师傅一眼,你敢不敢做得更明显一点?!
老白只管拿后脑勺对她。
客堂间另一边与未婚夫同坐的邵明明朝惟希招手,“惟希!”
卫傥笑问惟希,“一起坐?”
惟希点点头,虽然她内心深处是很想离这对未婚夫妻远一些,但是看到邵明明与蒲良森相偕而笑,又并不想为他们平添什么变数。毕竟男才女貌,真真是一对璧人。
才一迈步,惟希手心倏忽一热,垂眼望去,卫傥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自然得如此天经地义,仿佛曾这样携着她的手走过每一段路。
卫傥牵着惟希走到未婚夫妻坐的八仙桌旁,替惟希拉开四腿八拴束腰直背雕转珠的鸡翅木八仙椅,等她落座,自己才坐到她身边,取过桌上的茶壶茶盏,为她斟茶倒水。
邵明明半支香腮,眨着一双明媚大眼注视卫傥将倒得八分满的茶杯搁在盏托上递给惟希,半真半假地冲蒲良森叹息,“原来卫大哥是这么细致体贴的人啊,和你形容得截然不同……”
原本展臂搭在未婚妻八仙椅椅背上的蒲良森闻言,似笑非笑地收手摸一摸她的头顶,然后为她在茶盏里续上半杯热气缭绕的茶水,又向卫傥传授经验,“老婆永远是对的,只要她豁翎子,哪怕她根本不喜欢喝茶,你也要立刻接翎子替她斟上。”
“我有这么不讲理么?”邵明明侧头,嘟嘴问。
伊今天穿一件藕粉色小尖领真丝衬衫,搭配一件淡淡薄荷绿丝光羊绒针织开衫,颈上戴一串镶淡金色珍珠项链,褪去了坚硬干练的一面,通身都是柔软娇俏的味道。
蒲生执起她的戴着订婚戒指的手,在手背落下轻轻一吻,“不,因为我爱你之故。”
两人四目相对,胶缠在一处,慢慢靠近彼此,勾颈亲吻。
惟希几乎没地方落眼,心里大是感叹,蒲生此人真是情话技能满点。
卫傥在她耳边,徐声问:“我打算进厨房看看,要不要一起去?”
惟希大力点头,要要要!
惟希跟在卫傥身后走进厨房,顿时大感亲切。
农舍的厨房和她家老房子里的厨房是一样的,青砖砌成半人高的炉灶,灶台上铺着白瓷砖,两处灶眼里各坐着一口黑黝黝朴实无华的生铁大锅,眼下木质锅盖严严实实地盖在大铁锅上,有丝丝缕缕的热气从锅沿逸出,带着诱人的香气。下头灶膛里烧着柴火,偶尔发出哔哔啵啵的爆裂声,灶台一边的四层红漆嵌螺钿花鸟开门的碗柜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应餐具。另一头的木质长案上则堆满各种各样当季的食材,等待处理,师傅老白采购的整扇小牛肋和海鲜也在其中。
卫傥从门边的挂钩上取下白围裙系在腰上,指一指长案边的架子,对惟希道:“上头有刚摘下来的石榴,最初开始筹建农庄的时候,栽下去的石榴树,今年头一次结果。正宗的突尼斯软籽石榴,你尝尝看,不甜不要钱!”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微笑起来。
惟希踱过去,果然看见架子上头搁着好几个竹匾,盛装着各色鱼干菜干,其中一只竹匾里是几只滴溜滚圆、饱涨得好像要裂开来的大石榴。
卫傥执水果刀刀背,将刀柄递向她。惟希接过两个做埃及人姿势的小人标志的水果刀,轻轻剖开石榴,随着刀尖切入到光滑的果皮,她几乎能听见空气中“哱”的一声,红色的石榴皮顺势就崩裂开,露出里头鲜红饱满如同红宝石般的石榴果粒来,被刀尖戳破的果粒里浓甜的红色果汁流到惟希的指尖上。
惟希下意识地将手指上的果汁吮了吮,甜蜜的味道令她忍不住叹息。
卫傥掇条板凳给她,“坐着慢慢吃。”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呢喃了一句“谢谢”,坐在木凳上,一面剥石榴吃,一面观察卫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