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当真要这么做?”赵菁看着徐思安,他俊朗的眉宇间略带着几分愁容,赵菁知道徐思安是至孝之人,如若不然,也不会被冠上“绿帽侯爷”的称谓了,只是这件事情确实有些难办,让赵菁也觉得棘手了几分。
她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绢帕搅动了起来,拧着秀眉想了好半天,抬起头对徐思安道:“事情发生之后,我便让下人们守口如瓶,侯府外头的人必定是不知道的,我把孙玉娥禁足在了玲珑院,但府上仍旧有孙妈妈留下的人,想必兴隆庄那边,也得到了消息,我原先还寻思着,为什么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孙妈妈却没有来侯府找老太太对持,如今想想,大约也是想等着侯爷你回来了,看你怎么个发落,她们再找对策了。”
孙妈妈捏着这样大的一个真相,又知道徐思安是个至孝之人,迫于孝道,只怕不会对孙玉娥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毕竟这件事情一旦大白于天下,老侯爷一世的英明必定荡然无存,而让徐老太太知道和自己恩爱一生的老侯爷竟然和孙妈妈有这样的首尾,只怕也是哀莫大于心死,她如今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如何还能经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赵菁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知为何,竟心疼起来,他枪林箭雨、驰骋沙场,怕也从未被人这样扼住过要害。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武安侯府又要成为京城的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侯爷!”赵菁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眉中透出几分厉色,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对徐思安道:“侯爷对老太太一片至孝之心,老太太对老侯爷也是至情至性,与其让老太太伤心难过,侯爷还是不要把真相告诉老太太为好!侯爷就以家法处置孙玉娥,还让她当这侯府的大姑娘,他日我成了她的义母,必定会想方设法让她知道怎样才能做好一个大家闺秀,等再过上一两年,给她寻一处婆家,远远的嫁了也就是了!”
徐思安转过头来,眉宇中隐约带着几分感激,他纵横沙场多年,唯独对徐老太太,是半点儿委屈也不想让她受的。可如今,他又多了一个要一生呵护的女子,那便是眼前的赵菁。
赵菁莹白细腻的脸颊上带着浅浅的粉色,嘴角微抿,秀眉微蹙,有着几分不服人的桀骜,徐思安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忽然长臂一挥,将赵菁揽入了自己的怀中,低下头封住她哪一双娇艳欲滴的红唇。
☆、第114章
当夜,孙玉娥在被塞了满嘴的老鼠药又禁足了半个月之后, 终于被人带出了玲珑院。
侯府的家法是老侯爷留在明德堂的一根金蛇鞭, 当年老侯爷绞杀了鞑子的将领, 得了这一根金蛇鞭, 据说一鞭子挥下去就能去掉一层皮。因为威力无穷,所以从来没在女孩子身上用过,据徐老太太回忆, 徐思平小时候听话得很,老侯爷是连她一根头发也舍不得碰的。
孙玉娥颤颤巍巍的跪在徐老太太的跟前, 原本有些丰硕的脸颊这几日却瘦了不少, 一双眼睛红肿的厉害。她在侯府无法无天习惯了, 这一次被人看得死死的,对她来说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老祖宗,我错了……老祖宗……”孙玉娥跪在地上哭得泪眼潸然, 抬起头看见坐在一旁的徐思安时却吓得说不出了话来,她有些期期艾艾的哆嗦着身子, 眼神涣散伏趴在地上。
老太太毕竟心善, 看着孙玉娥泪眼婆娑浑身发颤的模样,想着她年纪小终是不忍,又见徐思安一脸寒意, 忍不住便迟疑道:“安哥儿,玉娥也知错了,这次就……”
“国有国法, 家有家规,这种事就算闹到官府,一顿板子也是少不了的,娥姐儿是我的义女,这般蛇蝎心肠只怪我没空教她,好在过几日她的义母也要进门了,以后也总有个能教导她的人,只是这一顿鞭子,却是免不了的。”
经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的性子却还是没有变。徐思安心中暗叹,孙玉娥如今尚且不知她自己的身世,便已经搅得家宅不宁,倘若将来孙妈妈在她背后挑拨生事,还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事情来。老太太再这样养虎为患,终究让人放心不下。念及此处,徐思安赫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单膝跪在徐老太太跟前,将手中的金蛇鞭呈给徐老太太道:“儿子教女无方,所以这一顿鞭子,儿子替她受了,请母亲责罚!”
“安哥儿,你说什么?”徐老太太闻言却是一惊,看着倔强跪在自己跟前的儿子,老太太终是明白了几分,他是想给自己提个醒,不能再这般心软下去了,否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徐老太太并没有接徐思安手中的鞭子,她站起来扶着扶着徐思安的臂膀,语重心长道:“你从小就听话,你父亲这根鞭子从来没落到过你的身上,如今到了我的我手里,我这么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要打自己的亲儿子吗?”
老太太说着便落下了泪来,转头看着跪在一旁的孙玉娥,叹了一口气道:“娥姐儿,你扪心自问,打从你住到了我们侯府,我是不是把你当亲孙女一样疼爱,我只是没想到,我喜欢了那么久的姑娘,她怎么就那么狠心,想要毒死我呢!我要是真死了,难道你就高兴了?”
孙玉娥哭得说不出话来,跪在一旁微微颤着身子,徐老太太终是闭上了眼睛,吩咐下去道:“罢了,从今往后,你就好好的待在玲珑院不要出来了,至于你的婚事,到时候有你义母在,她也不会亏待了你的,你走吧。”
“老祖宗、老祖宗不要啊……”孙玉娥哭着扑到徐老太太的身上,却被身后的两个婆子死死拉住,赵菁已经换了她玲珑院所有的丫鬟,她如今是插翅也飞不出去了,“老祖宗……求你……求你不要把我关起来,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徐思安微微侧首,看着孙玉娥被人带走,老太太将他扶了起来道:“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让你认什么义女了,就让她待在孙妈妈的身边,如今他们家有那么大一个庄子,她也苦不到那里去,也好过弄出这些事情来。”
徐思安听着老太太说的这些话,眉梢却忍不住挑了挑,看来赵菁这阵子没少在老太太跟前吹耳边风,老人家如今说话间已经透出了几分明白来了。
徐思安便笑了笑道:“事情过去了,母亲就别提了,到时候让赵菁给她寻一处门户适当的人家,远远的嫁了便罢,侯府还出得起这一份嫁妆。”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也算舒心了几分,拧着的眉头稍稍松了几分,开口道:“还是自己家的亲骨肉贴心,我以前是老糊涂了,把她当个宝,如今想想自己也是活该!啥时候等你和菁丫头给我生个娃儿,不计是哥儿还是姐儿,我都捧在掌心里疼着!”
徐思安听了这话眉目舒展,表情却一本正经,点头道:“母亲放心,儿子会努力的!”
徐老太太四下瞄了一眼,见赵菁这会子正好不在房中,只笑着捶了徐思安一把道:“幸好你媳妇不在,要不然看她不捶你!”
瞧着老太太又露出了欢颜,徐思安也总算松了口气。如今老太太自己想明白了要远着孙玉娥,他也就放心了几分。
松鹤堂的夜静得杳无声息,赵菁站在垂花门口等着徐思安从里面出来,她方才看见婆子拉着孙玉娥离开,这时候隐约还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哭声。
徐思安一路负背的双手走到垂花门口,见了赵菁也不说话,只是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自己跟上来。
微凉的夜风带着蔷薇花的香气萦绕在鼻息间,两人一路走在月光下的小径上,徐思安抬起头来,转身看着赵菁道:“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儿就回鼓楼大街住去?”
赵菁点了点头,抬起头看见徐思安的眉宇中还带着几分肃然,笑着道:“侯爷要娶亲了,怎么还不高兴?”
徐思安涩笑着往赵菁那边瞥了一眼,长臂一舒将她圈在了自己的胸口,搂着赵菁边走边说道:“谁说我不高兴的?大婚的帖子明儿就要散出去了,你想反悔也没有机会了。”
许是今晚的月色格外的柔和,赵菁靠在徐思安的胸口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的手指被徐思安的大掌握住了,上面有磨砺的老茧,蹭得她的手心微微有些发痒。
“侯爷可还曾记得我说过的,等侯爷回来,要说个故事给侯爷听的。”那件事情终究压在了赵菁的心头,即使她如今有皇帝的圣旨在手,可一旦自己的身份曝光,她仍旧希望,徐思安是那个会挡在她的面前,永远保护自己的男人。
“一定要今夜说吗?”徐思安低头蹭了一下赵菁的脸侧,勾着唇瓣问她。
赵菁想了想,反问徐思安道:“那侯爷想什么时候听?”
“你我的洞房花烛之夜。”徐思安一本正经道。
“会不会太迟了些?”赵菁有些焦急的开口,却被徐思安封住了唇瓣,在一个浅尝则止的吻之后,徐思安捧着赵菁的脸颊,缓缓开口道:“等大婚之后,你慢慢讲,我慢慢听。”
※※※※※※
第二天一早,徐思安亲自送了赵菁回鼓楼大街,到中午的时候,侯府已经派人请了太医过来。老太医给赵二虎摸了脉搏、看了舌苔,坐在堂屋里头写起了方子道:“没什么大碍,照着我这方子先抓几贴药,要是吃了今明两天不发热了,后天还让侯府请了我过来,我看过了病情,再调个药方。”
这回侯府请的太医是胡太医,也是太医院有些资历的老太医了,上回赵菁在侯府病了,也是请的他来看的。赵菁听他这么说,总算是放下了心来,瞧着他写了方子正要起身离去,忙就把袁氏给拉了过来,对他道:“胡太医,我嫂子旧年小产之后,身子就一直没调养好,胡太医也给把个脉吧!”
袁氏听了这话还有几分羞赧,一味的躲着,被赵菁给按着坐了下来,这才红着脸伸出了手腕去,老太医摸着脉搏拈起了山羊胡子,过了片刻又看了袁氏一眼,开口问道:“小嫂子有多久没来癸水了?”
袁氏便拧着眉想了片刻,回道:“自小产之后癸水就乱了,我自己也没在意过,反正过个几日,也该来了。”
胡太医听了这话直摇头,拧着眉道:“小嫂子也太大意了些,喜脉都两个月了,你自己竟不知道?”
“啊……喜脉?”袁氏听了这话脸颊顿时绯红,一时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赵菁心里也高兴,可一想到袁氏旧年曾小产过,便急忙问道:“胡太医再给好好看看,开几幅安胎药吧,我嫂子上一胎就没留住。”
胡太医的手指从袁氏的手腕上挪开,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小嫂子底子不错,我给她开几幅安胎药,多休息,不干重活,应当是无碍的。”
赵菁听了这话总算松了一口气,等着胡太医把药方都写好了,亲自送了他出门,又请了侯府的小厮去抓药,进房的时候便瞧见袁氏还呆愣愣的坐在凳子上,脸上还带着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