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齐碗的想法可能有问题,她是不是以为用这个东西就能换来薛长亭的感情?你们郁家人现在不是都回乡下了么?府中婆子丫头好些个偷偷议论,说咱们郁家没落了,只怕齐碗就想以这个东西彰显她的家世一如既往,好叫薛长亭放心。但是男人如果真的就只是看中了你家的财势,那才悲呢。不过好在薛长亭不是个贪财好色的。”芦花自言自语地分析道。
说了半天,许久没听见郁齐书的回应,她回头,才发现他正望着帐顶出神。
他近日总这样,心不在焉,问他在想什么,他也不说。
他的情绪一阵一阵的。
但芦花明白。
不能下地走路,始终是他心情低沉的根源。
这事儿急也急不来。
芦花将玉如意重新用云娟仔细裹好,说:“这东西我收好,等到齐碗过来这边的时候顺便就还给她。现在大白天的,我刻意去找她,有些引人注目。”
大院里最不缺嚼舌根的闲人。
芦花平时很少在各院走动,她每日的生活轨迹,基本上就是在冯慧茹所住西院、厨房和自己的兰苑三点一线移动,枯燥乏味。
当然,这就是高墙深院的日常生活,她必须要学会习惯。
就像郁齐书常常挖苦她说的,苦日子还长着呢。
玉如意被芦花藏到衣柜里,压在衣物最底下。关好柜门,就过来给郁齐书的双腿做按摩。
林大夫已经回京了,此一去杳无音信。
芦花想得开,郁齐书的腿不是说找个有名的大夫就能立刻治好的,需要坚持不懈地做复健,这是个长期的过程,花上几年都有可能。
她其实并不懂怎么做复健,没经验,但是没见过猪跑,还能没吃过猪肉么?她朴实的想法,复健无非应该就是为这双腿舒筋活血吧。
这个思路准没错。
所以她没事就抓着郁齐书的双腿按摩搓揉,搭配抬抬腿屈屈膝啊,掰掰脚脖子啊什么的,还打来滚烫的热水为他泡脚,泡到皮肤发红。
芦花还想等到他腿上的纱布全部拆了,她就搞个大木桶搁在屋里,每日将郁齐书下半身都泡在热水里,天天做药浴,她就不信他这两条没断的腿僵死的筋脉醒转不回来!
抬腿屈膝,每次芦花要给他每条腿都做一百下,一边做,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数数,一、二、三、四……
屋子里很安静,只听见芦花小声的数数声。
若是一个月前,他肯定又会对芦花说些丧气话,打击她叫她别白费心思,可是那天芦花突发奇想,非要让他下地练习走路,以至于两人摔倒在地,他为护她脑袋而磕到了手肘,极致的痛楚竟然贯穿全身,让他的脚趾头都痛得轻微地卷缩了起来。
或许,他的双腿真的并没有完全坏死,就像芦花说的,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但郁齐书并未将这事儿告诉芦花,担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怀揣着这点微末的希望,郁齐书只是静静地听着芦花数数,放轻松身体任她折腾自己的两条腿,再未冷言冷语。
眼前的这一幕渐渐模糊,变成了小时候候她从幼儿园回来,背着双手站在妈妈面前背阿拉伯数字,如此温馨缱绻。
芦花捉着郁齐书的一条腿屈膝再抬腿,循环往复做这两个动作,做完一百下,换另一条腿。
这个动作已经持续了六七日,那条左腿刚才放下来,怎么好似有些酸软的感觉?郁齐书微微蹙眉,随即欣喜若狂。
他依旧不动声色。
完事后芦花整个人盘上床去,拖住他的脚,将他脚上的袜子都脱了,然后就又开始给他揉脚板心。
一只手握着脚背,一只手屈起三根手指,用指节使劲儿抵着他的掌心往肉里钻。手指头抵酸了,就改捏成拳头。若整个手酸了,她甩几下,休息一阵子,改换另一只脚。最后捏着他的脚趾头,一个一个乱揉乱挤,毫无章法,务必要把她自己的双手都搞得酸不可抑这才停下来。
整一套流程下来,一个时辰过去了。
这还没完。
将近傍晚的时候,清箫就将热水提了过来,芦花便又开始给郁齐书泡脚。
一日三次泡脚,已成定例。
用四十多度的滚烫的热水,将他的双脚按进去。其实郁齐山没什么感觉,但她要表现同舟共济,所以,双手按着他的脚背也浸入水中。
往往,郁齐山面无表情,她却烫得龇牙咧嘴,脸上额头上,热汗直淌。
外面忽然传来略显嘈杂的脚步声,紧跟着卧室门就被人自外面暴力推开了。
芦花一听这阵仗,有些鬼火冒。
不知又是哪个婆子这么粗鲁。
她气呼呼地忙将郁齐书的双脚自水桶里提出来,来不及去找帕子了,扯起自己的衣服下摆胡乱给他的双脚擦了擦水迹,然后塞到被子下面,回身,正好就看到几个下人将挡在床前的两道屏风都搬到了一边儿去。
屋内顿时亮敞敞的。
冯慧茹一脸阴沉地站在屋中央,左右两边是春燕和张玉凤,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
芦花愣了愣,不自在地招呼道:“娘,您怎么来了?”
冯慧茹狠狠盯了她一眼,走到桌边坐下,然后微侧头,对身后人道:“给我搜吧!”
“搜?搜什么呀?”芦花呐呐问,打湿的双手在裤腿上偷偷擦干净,有些无措地转头去看郁齐书。
郁齐书脸沉如水,视线紧追着春燕和张玉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