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孤拖累了你。”郑显果然又叹了一口气,愁苦惊惧之色。
“能为殿下分忧,是微臣之幸。”姜延垂首,恭敬说道。
沐钰儿在一侧看的暗自惊诧。
想当初东宫空悬多年,梁王虎视眈眈,可陛下还是突发奇想秘密接回当时被囚禁在房州的皇子,猝不及防立为太子,至此梁王和东宫便势同水火。
但奇怪的是陛下,不知是为了巩固姜家的权势,还是消磨郑家不灭的野心,郑姜两家的联姻层出不穷,两家算是彻底被绑在一起。
如今的永泰郡主驸马便是梁王兄长姜则嗣长子。
梁王野心昭然若揭,可他的几个儿子侄子却似乎各有异心。
这位长子自小随祖父祖母生活,性格温和低调,和姜家其余人格格不入,但看今日的架势,他似乎是站在东宫这边的。
“此事说起来算不上大事。”郑显无奈说道,“之前以实让北阙帮东宫找一个人,司直也为此忙碌了好几天,想来还记得此事。”
沐钰儿心中一冽。
以实是唐不言的表字。
寻找鲁寂之事竟然是东宫的事情,可转念一想,毕竟要劳动唐不言的怎么会是小事。
“接下来就由我来说吧。”姜延出声接过话题,淡淡说道,“东宫有宫尹府想必司直是知道的。”
沐钰儿点头。
东宫内设小朝廷就是为了让太子提早熟悉政务,设有八府六局四署三寺两坊一馆的布局,共计二十四个小部,可以说和陛下所对的外朝形成对照,若是不出意外,太子登基之事,这些潜邸旧人也将一朝飞龙在天。
“宫尹府掌管理东宫行政事务,内设宫尹、少尹,其下有令史九人,书令史十八人,各司其职,各有用途。”姜延仔细解释着,“这些除去陛下送选,余下的都是殿下亲自选任,一般都是从历届进士中挑选。”
沐钰儿点头,毕竟除去太子太傅,这些入选宫尹府的进士还负责为殿下讲学职责,作为侍读用处,才学自然是要一等一的。
“当今陛下盛爱佛学,宫尹府中有一位令史精通佛学。”
沐钰儿瞬间坐直身子,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清瘦的画像,知道正题来了。
“半月前陛下听了章氏兄弟的进言,要招一位令史五日后入宫将经。”姜延声音微微低沉。
沐钰儿发现太子殿下的脸色竟有惶恐之色。
“陛下传旨女官刚走,殿下就去唤人,却发现此人不在宫尹府,等至中午仍久等不至此人,东宫便派去人那人府中找人,却发现这人在早上跟家人说此人今日天还未亮便出门上值,至今也未归家,我们的人遍寻无故,这才托付给唐家。”
沐钰儿神色凝重。
怪不得此事落在唐不言身上。
“他在那日之后就失踪了?”她沉声问道。
“是。”郑显低声说道,“鲁寂那夜还跟我讲经,可那夜之后孤就再也没见过此人。”
姜延拧眉说道:“鲁寂就是这位失踪令史的名字,此人是文明元年的第六十九名进士,乃是殿下亲自挑选入东宫的人,性格温和忠厚,做事规矩本分,从不与人结怨,入东宫这些年从未与人红过脸。”
沐钰儿眉心微微皱眉,万万没想到此事还没有结案,甚至情况越发危急。
“此人的消息我已经传信给唐少卿,我们的人在西市的三金码头找到人,但他异常警惕,在追捕中直接跳上去往郑州的船。”沐钰儿声音不急不慌,眸光却不错眼地看着太子殿下。
郑显嘴角抽动一下,惶惶不安。
“我们收到唐不言来信,当日便登船去追,也追上那条船了。”姜延沉声说道。
沐钰儿心中蓦地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不是他?”
“正是。”姜延脸上浮现怒气,“是一个背负赌债的赌徒,误以为是赌坊的人来抓他,这才随意跳了一艘船。”
“你们北阙到底有没有仔细找人。”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说道,“平白耽误这么多时间,人却还是没找到。”
沐钰儿并不害怕,反而据理力争:“我的人不会出错,就是按照画像上的人找的。”
“司直言下之意就是我们的画像有问题?”姜延怒气冲冲地质问着。
“不敢,当时少卿并没有给我们太多的线索,只一张画像,北阙的兄弟就在洛阳城大海捞针找了三日。”沐钰儿神色冷淡,直接反问着,“难道那人没有和鲁寂七八分相似吗?”
姜延语塞。
“此人确实和鲁寂有几分相像。”郑显出声缓和气氛。
沐钰儿不得不收起脸上的怒气,叉手平静说道:“寻人只凭画像本就会有几分失误,那人当日在码头行踪诡秘,加上七.八分相似的面容,自然就断定这就是殿下要找的人。”
郑显性格敦厚,面对沐钰儿的强势,先一步退让:“司直此言也有道理,但此事不宜声张,当时我们的人找了三日都没有任何线索,这才寄托在北阙,如今已经十日过去了,错失良机,切不可再失误了,今日请司直前来,就是一定要把人找到。”
“难道此人还在洛阳城?”沐钰儿反问。
“他一定还在。”太子殿下不曾说明理由,但态度笃定。
沐钰儿心思微动,目光自神色各异的殿下和郡马脸上扫过,沉吟片刻后:“敢问殿下,此人在失踪前可有什么异样?”
这便算是信了太子殿下的这个判断。
郑显愁眉苦脸,一脸苦相,闻言摇了摇头。
沐钰儿沉吟片刻又问道:“那殿下可以说一下鲁寂和殿下最后一面是如何情形吗?”
郑显想了片刻,突然说道:“说起来他失踪的前一日,本不是他为孤讲经的,是他和苏怀换了时间。”
“那当日鲁寂和陛下说了什么?”沐钰儿连忙追问道。
“就是普通的讲书,讲的是魏玄成的事,又引用了雍也篇第六篇的话,告诉孤识英才不论出身,得其用须邦有道,主政者应任人唯贤,而非任人唯亲。”郑显揉了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