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此人。”小队长直接把人往前提溜了一下,“脑袋就在这个盒子里,怕我的人粗手粗脚,直接放在盒子里给司直带来。”
他顺手把怀中的木盒递了过去。
沐钰儿笑起来,抱拳说道:“麻烦这位大兄弟了。”
“不敢当,职责所在。”小队长性格豪爽,挥了挥手,“大家伙都希望案子赶紧查清,也免得队长也整天念叨着,我听着也难受。”
唐不言自屏风后走了出来,抬眸看着那个小队长,开口,冷淡问道:“你们昨夜为何不曾发现这位醉汉。”
“卑职金吾卫队正曹正参见唐少卿。”他早就发现屏风后有人,却不料是唐不言,连忙跪拜行礼。
“起来吧。”唐不言颔首,声音格外平静,却带着锐利的逼问,“洛水两岸巡防半个时辰轮值一班,为何今日早上才发现这位醉汉。”
曹正下意识紧张起来:“自从今年年后,我们宵禁后对洛水两岸巡逻的时间就成了一个半时辰一班。”
“为何?”沐钰儿惊讶说道:“这一带靠近两个内坊和紫薇宫等地,巡防不该越来越严密吗?”
曹正挠了挠脑袋:“卑职也不知道,听朗将说好像是金吾卫改制有关,人手不够了,而且这一代安心桥以西都是千牛卫的地盘,我们对各街坊的巡街还是一个时辰一次,只洛水附近减少了人手。”
“原来如此。”唐不言沉吟片刻。
“队中还有事情,告辞。”曹正很快就按剑离开。
沐钰儿扭头去看唐不言,不解问道:“金吾卫为何要改制?”
唐不言咳嗽一声:“突厥默啜寇盐、夏、忻、并诸州,朝中有人提议减少洛阳府兵,前往边境御敌?”
沐钰儿惊诧:“那也不该是内府的事情啊。”
如今军队沿用的府兵制,是以开.国就确立的均田制上的农户为基础,再于天下各道、州、县要冲设军府六百三十四所,总称折冲府,又于中央设十六卫将军衙门专事天下军马,其中十六卫分为皇家禁军、内府、南北衙,边境上的军队采用的是世袭军户制和常备军。
千牛卫就隶属于内府,乃是京师地区戍军。
沐钰儿不等唐不言解释,很快就自己琢磨出一点滋味来。
“如今十六卫的选拔大都从世家中挑选,陛下有意打破这个僵局,所以陛下在今年开设武举也是因此,我听说今年武举第一名直接被补为左卫长史,一朝跃龙门,陛下想要大量提拔寒门出身的行军打仗人才。”
唐不言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沐钰儿睨了他一眼,嘟囔着转移话题:“先审问这个醉鬼吧。”
唐不言颔首。
“你叫什么名字?”沐钰儿在纸上例行公事给这个醉鬼画了个醉醺醺模样,这才板着脸问道。
唐不言看着纸上那个呼呼大睡的胖男人,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来。
醉鬼大概还没完全醒酒,整个人焉哒哒地跪在远处,听到声音,好一会儿才回神,呆呆地看着沐钰儿,口齿含糊不清地说道:“小人,小人叫李四。”
“这个脑袋怎么解释?”沐钰儿直接打开木盒,放在李四面前,冷着眼说道,“何时杀的人。”
李四冷不丁被那个少了半边皮肉的脑袋吓出一身冷汗,还没褪去的酒气也被吓得魂飞魄散。
那人连滚带爬远离那个人头,吓得脸都青了。
“小人,小人没杀.人啊。”他嘴皮子哆嗦着说着,“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沐钰儿木着脸,强硬说道:“那这个脑袋怎么出现在你怀里,你还抱着人睡了这么久,若不是你酒后杀.人,怎么还能抱着走这么久。”
李四吓得鼻涕眼泪齐齐留下,连连摆手:“不,不是的,小人前几日丢了工作心情不愉,就在慈惠坊的王家酒铺喝酒,喝到暮鼓时分,老板赶小人离开,小人借着酒劲闹了一场,最后就顺手拿走两坛酒就走了。”
他苦着脸,一张脸憔悴发青。
“小人真的是准备回家的。”
“你家在哪里?”沐钰儿问。
“在通利坊。”
沐钰儿冷笑:“通利坊南走,你这可是北走啊。”
李四搓手,老油条辩解着:“喝醉了,东南西北分不清也是常有的事情,小人大概是醉糊涂了。”
“那这个人头怎么回事?”沐钰儿点了点木盒子,“总不会人好端端跑到你怀里的吧?”
李四耷拉下眉眼,喊冤道:“小人真的不知道啊,小人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就记得有点困了,迷迷糊糊间,觉得有点冷,就搂着枕头睡过去了,难道不是枕头吗?是这个脑袋,呜呜,我还以为我回家了呢,怎么会没回家,明明感觉很软啊……”
李四自己把自己吓得胡言乱语。
沐钰儿打断了他的碎碎念,话锋一转,问道:“你昨夜可有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李四皱着脸,苦思冥想:“好像没有。”
“昨夜下小雨,你躺在树下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沐钰儿声音倏地变柔,循循善诱道。
“那些雨落在你身上难道不冷吗,你冷的是应该是醒过来的,眼睛睁开没有,耳朵有没有听到波涛磷磷的水声……”
李四眨巴眼,果真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
唐不言侧首去看沐钰儿,沐钰儿眉眼低垂,长长的红色发带垂落在胸前。
她不笑时,温和的眉眼便有一些锐利。
沐钰儿察觉到他的视线,便下意识转眸看了过来。
两双眼睛撞在一起,便各有默契地移开视线。
“好像……我好像做了个噩梦。”李四打了一个寒颤,开口说道,“还怪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