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过只好认栽。我心想这是他想独吞,又不想坏了名声,可是也没有办法,看着他布下阵法将这里封锁。不想他说既然一起发现也是有缘,以后邀我同来察看人面参的生长情况,请我留下名姓。”
楚士安想着当日情形,面上浮现微笑:“我将信将疑,留了个假名号,怕他回头暗中对付我。但是你们守正派,那得多有人脉,他回去大概就把我查出来了。过了五十多年,邀我来看,人面参果然还在这里。”
他仍不能全信,但与君洛宁便有了来往。后来渐渐成了好友,性命交托。
“按他推算,最近就是人面参生出灵智的日子。后来他怕自己压不住飞升,就将入阵行走的法子教我,托我到时来看。不想后来出了那事,他又收了你这个徒弟,让你来看,就叫我俩碰上了。”
原来不是送她宝贝,是真的来“看”宝贝。
“现在怎么办,它还在哭。我们看看就走吗?我师父没跟我说啊。”丁羽手足无措,被尖尖细细的声音哭得头疼。
“之前是不好挪动。没生灵智,移出生长环境,可能就被扼杀了。”楚士安放下酒杯,拿了个看起来像陶质的碗出来,貌似花盆,却没土,小小的,与地上那个坑差不多,还补充了一句,“你师父说的。我也不懂,不过他这么说应该没错。”
“带走它?”
“带走,这玩意也是你师父炼制了给我,专门用来移栽。”
这丁羽就知道了,她也有,在守正宗这东西挺多的,药圃移苗时常用。这次出来君洛宁还叫她带一些在身边,她只当是在外行走遇到灵药还移植,原来还有这个用意。
不过楚士安这个显然是比着人面参的生长环境特意炼制过的,她就不拿出来了。
第82章
楚士安将浅坑中的乳白液体小心翼翼地移进小碗,人面参眼泪啪哒啪哒,掉得更厉害了。
“唉,怎么这么能哭,我也没办法。这个是它生长的依托,也是件天地灵物,现在它长成了并不需要,但是移植时不带上会有风险。”楚士安念叨着,将其中玉色液体全舀了出来。
丁羽看着不忍,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人面参,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安慰道:“不哭不哭,我们守正宗有一位老青松爷爷,你想不想看看呀?他是你的老前辈,一定能教你修炼。”
大概是被她的抚摸安慰到了,人面参渐渐止住哭闹,小手举起来,用力攀住丁羽的指头。可惜他太小了,根本抓不住,一张白玉般的小脸都憋出了青色。
咦,这是说,他体内的汁液还是青绿色的吧,不知为什么外表这样洁白。
楚士安一看他不哭了,如蒙大赦,叫丁羽:“还是你来移动,老夫是不想再听他尖叫哭泣了。”
丁羽也觉十分新鲜,小心翼翼地托起人面参,嘴里还不断安慰,慢慢把他放进小碗里。
人面参可能是回到了熟悉的玉液里,不但没哭,还挂着泪珠咧了咧小嘴,安静下来。
“前辈,我们把他移到哪去?”丁羽理解师父为什么不把这天材地宝拿走了。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怎么忍心剥夺他生存的权利呢?
“你带回去问问他。你们守正宗不是有个生出灵智的老松么,再养一个人参娃娃也没什么。放我这里,迟早我得被杀人夺宝了。我被杀之前肯定得把他吃了。”楚士安哈哈大笑,尽显不羁。
看着人面参有趣,他说是不想惹人家哭,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果然将他惹哭了,害得丁羽又哄了半天。
“哎,哭什么呢,不就是老夫没小姑娘长得讨喜么。”楚士安无奈,瞅了眼丁羽,心说小姑娘不算十分倾城,却也有八分美貌可喜,难怪能哄孩子。
“人面参初生灵智,就跟小娃儿一样,他亲近你,路上就好带了,不然一直哭下去也不是办法。”
丁羽用手指逗着人面参来抓,好奇问道:“能生成灵智的植物是不是很少?我只见过松爷爷。”
楚士安道:“灵植灵兽都有机会生成灵智,不过越低等的越不容易。其实……”
不知为何,他先叹了一声才继续道:“其实血魔本也是人族的英雄。远古时,世界本是这些天生灵物的天下,生了灵智的灵物即称妖,那些大妖圈地为王,根本不将人族当回事,任意取食奴役。”
丁羽怔住了。这个历史,她前世没有听说过。或许仙盟也没特意封锁,因为在与血魔的争斗中,这段历史湮没了,谁也不知血魔还有这样的过去。而这一世,因为还在与血魔交战,即使知道这段历史,也不会摆出来普及。师父也没说过。
“最早的血魔就是将灵兽的血脉导入自身而成,具体经过谁也不知道了,但必定死了不少人才成功。有了异能,才有了对抗妖的资本。之后的事我们都知道,血魔成了世界的主宰,那些大妖的血脉被抽取一空,甚至绝了种,只剩下些低等灵兽。要不是植物本来就难成妖,天人界现在也不会有多少灵药可用。”
之后就像是个轮回。血魔的血脉可以遗传,也可以夺取,就此开启了混乱的根源。一方面他们自诩高人一等,一方面不择手段通过剥夺同族血脉提高自己。渐渐与人族割裂,成为两个种族。
还好,还好,丁羽庆幸的想,人族后来走的修炼之路才是正途,不需要害人就能修行。前世仙盟诛魔之后发展得很好,像她这样的孤儿也能靠福利长大读书并修炼。
这个世界发展虽有不同,但最后也不会变得更坏,只要把血魔诛杀干净,世界就会向好的方向发展,不会再落入这个循环了。
人面参可不能收进须弥戒,丁羽只能捧在手上,那就必须立刻回守正宗了,不能耽搁。路上还得找个东西盖一盖,不然诱惑太大。她相信很多人都不在乎人面参是不是生出灵智。要说顾忌,不如说更顾忌她的身份。
楚士安却还是不急着走,站在石前,对着已经空了的浅坑,慨叹道:“我当年要是吃了半根参,现在就突破了。要是把坑中积累的玉液饮了,过几十年也能突破。”
丁羽下意识把小碗抓紧了点,有点紧张地笑了两声:“前辈高风亮节。”
“屁的高风亮节。”楚士安笑骂,“我这不是打不过你师父吗。”
“但是后来前辈一人前来,将人面参也照顾得很好呀。”
“那是因为,我不能辜负了君老弟的信任。”楚士安转过身来,收了笑意,满是追忆的感慨,“你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最难得么,便是这信任。我没有想到,他会选择相信我。”
丁羽搭不上话,因为她发现面前老者已经全然陷入回忆之中,并不需要她搭话。而她敏感地觉得,楚士安话中有话,不止是说这件事。
好在他陷入回忆的时间不长,很快便一拂袖收了地上酒具,道:“走罢,这里以后也不用再来了。坑中玉液再想积上薄薄一层,也不知还得过个几百上千年,你可以告诉你徒弟,等你徒弟出师时再来寻机缘。”
噗,丁羽笑出声:“这也太远了,我还没出师呢。”
“不远,不远,时间过得很快。”楚士安带她往回走,声音低了下去,“上次见你师父还是在战中,一转眼也是三百多年了。”
丁羽的心情也低落了下来。一两百年时间对修者真不算什么,她还能与师父待多久呢。
楚士安也怕她因宝物而被人所害,一直将她送回了守正宗。丁羽的计划中原是还要与血魔碰一碰的,也就此作罢。
楚士安并无进入地牢的资格,丁羽虽能徇私,但并不想为此惹人非议。楚士安也道不必,送她入山门,便告辞而去。
丁羽捧着个碗,在来来往往的门人奇怪的注视下,先去禀报了掌教。
原来掌教也会露出这种好奇看新鲜的表情,丁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