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家中一些书籍,基本都有杜一鸣书写的笔记,所以云夕对杜一鸣的字并不陌生。杨一蒙考卷上的字,同现在的字迹有些差别,甚至他现在的字比不上那时候的。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像是有人在刻意模仿一样,只是即使能够模仿出皮毛,那精神与风骨却是难以模仿出来的。尤其是杨一蒙刚中进士不久,据说他那时候右手受伤,等伤养好了以后,字迹就有些变化。
云夕看了看他那时候的字迹,发现同杜一鸣的果真有几分的相像。
她在书法上的眼力不如云深,云深直接翻了一遍,笃定道:“杨一蒙便是杜一鸣,他再怎么模仿原本的杨一蒙,从一些笔画习惯,还是可以看出是同一个人。”
他拿出那份科举的卷子,说道:“很明显,当时中进士的是杨一蒙本人。”他又拿出了几张卷子,说道:“我顺便找出了杜一鸣当时的卷子。论才学,杜一鸣还真比不过杨一蒙,那一届春闱他没中进士,倒是杨一蒙成为庄园,一时风光无限。”
云夕脸色沉了下来,“中进士后,杨一蒙受朋友邀请去赴宴,结果回来途中就出了意外,遇到了强盗。”
云深点头,同云夕一起分析这件事,“那次意外,杨一蒙其实是真死了,然后杜一鸣索性便顶替了他的身份。”从身份上来看,云深其实应该称呼杜一鸣为爹的,只是他内心分外鄙视杜一鸣这种做法,根本不愿如此称呼他。
云夕也是出于一样的心态,所以根本不曾喊他爹。
她甚至忍不住阴谋论起来,不会这杨一蒙的遇害,也是杜一鸣设计的吧?
不过是不是他设计的,单单他冒充杨一蒙,同杨李氏成亲生子,抛弃于青然和原身,云夕就无法原谅他。倘若不是她穿越了过来,原身还不知道会如何。若不是她穿越过来,杜云夕便死在了水中。
还有于青然……苦等他不回,不相信他死亡的于青然为此离开阳河村。她在京城中苦寻杜一鸣而不得,便要返回阳河村照看女儿,当时同样在凤凰县的几个乡村父老还请她吃了顿饭。然后就没有于青然的下落了。大多数人都认为她是在归途遭遇不测,毕竟这年头路上出事的也不在少数。
于青然的性格阳河村的人都是清楚的,若不是遭遇不测,谁也不信她会抛下自己的女儿。
想到于青然,云夕的神色便越发沉重。这一切有一半以上得算在杜一鸣身上。
按照大楚的律法,杜一鸣这是停妻再娶——并且还是建立在欺骗女方的基础上,应当要杖九十,徒一年半,后娶的妻子则与他和离归宗。
说实话,云夕虽然痛恨杜一鸣,却对杨李氏和杨玉蓉产生不了恶感。杨李氏不过也是被蒙蔽了的可怜人,杨玉蓉更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为今之计,便是该如何拆穿杜一鸣的真面目。
“我也会收集更多的证据。”
云夕点点头,“可惜这件事我不能出面。”她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道扇形的阴影。
作为子女,即使杜一鸣做得再错,她也不能出面,不然就是不孝。
她感叹:“若是能找到当时对杨一蒙下手的贼人就好了。”
“很难,时间过去太久了。”
云夕点点头,也跟着沉默下来。他们能够做的,也只是尽量多找出一些相关的证据。
为了多收集一些证据,云夕倒是比往常要经常去杨家走走,对于她的到来,杨玉蓉十分欢迎。杨玉蓉那八岁的弟弟杨玉帆在云夕拿了几样玩具后,也整日云夕姐姐长云夕姐姐短的。
云夕觉得这大概就叫做歹竹出好笋吧,杜一鸣那样的人,偏偏她的几个孩子,无论是玉蓉还是玉帆都是好孩子。这也让云夕不由考虑起,在揭穿杜一鸣所做的事后,如何能够最小程度地减轻杨李氏等人所受到的伤害。
当时同杨李氏定亲的是杨一蒙这个身份,杨李氏还真不知道他已经成亲,并且有了孩子的事情。
来杨家次数多了,云夕甚至还同杜一鸣那妾室打了个照面,从模样上来看,是个清秀温婉的人,只是云夕却直觉地不喜欢她。按照杨玉蓉的说法,这位赵姨娘在家一直很是安分守己。因为她怀有六个月身孕的缘故,杨李氏平日大多让她呆在屋内养身体。
杨李氏膝下有一子一女,加上赵姨娘怀孕了后也不曾掐尖要强,所以并不曾为难过她。
因为时常来杨家的缘故,云夕还真拿到了不少杜一鸣的手稿。毕竟杨玉蓉时常带她去书房,书房中毫无疑问是最能够接触到这些的地方。
偶尔碰到杜一鸣了,云夕也不由在心中感慨这人的心理素质可真是不错,在面对她这个女儿,却半点端倪都不露,看样子就只是寻常的世叔。
……
只是在五月中旬,她上杨家的时候,却发现杨玉蓉和杨李氏都眼眶发红的样子,再看杨家的下人,也是一个个如丧考妣的样子。
杨玉蓉更是直接带着哭腔说道:“云夕姐姐,你这几日还是别过来我们家里的好,以免被传染了。”
云夕担忧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杨玉蓉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在她面前哭了起来,“我弟弟染上天花了。从昨天就开始高烧不退,请了城里大夫过来,只说是天花。”
“我爹生怕这病会传染开来,想要将弟弟送到庄子上去隔离呢。我娘说她小时候出过天花,不怕这个,所以非要一起过去。”杨玉蓉的哭声越来越大,“云夕姐姐,我好怕!他们说天花很容易死的,玉帆那么可爱,好端端的,他怎么就得了这病呢?”
云夕不由一怔,天花这病……即使是在前世,也是十分难以医治的。到后面天花能够根绝,也是因为种植了牛痘的缘故。
她倒是不怕天花传染,毕竟杜周氏提起,她和云瑶小时候都是得过天花的,并且都痊愈了,还不留下疤痕。当年的阳河村,那一场天花,至少死了五分之一的人。
只是这杨玉帆成日呆在家里,却突然染上天花,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的蹊跷。
云夕想起自己先前用异能看到了戴燕熙拿出的脏东西,心中不由一动:或许她可以动用这个手段,来查看一下传染源是在哪里。
云夕安抚杨玉蓉,“别哭了,我过去看看如何。我以前同一个神医学了些粗显的医术,加上我小时候得过这个,不怕传染的,我过去看看玉帆的情况吧。”
杨玉蓉摇摇头,说道:“那样太冒险了,云夕姐姐你还是别去了。”她虽然很担忧弟弟,可是也不愿让云夕姐姐被传染了。
云夕嘴角勾了勾,玉蓉果真是个好孩子。她语气放柔了几分,说道:“没事的,大夫都说过的,得过一次天花的人,是不会得第二次的。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云夕再三保证后,玉蓉才同意让她过去,带领云夕的都是生过天花的人。应该说杨玉帆的院子中服侍的人全都是不怕传染的。
屋子内因为门窗紧闭的缘故,光线昏暗,杨玉帆还在那边很懂事地安慰杨李氏,“我现在不疼了,娘你别哭。”
杨李氏的声音哽咽,“娘不哭。玉帆乖乖吃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杨李氏听到有人进来,转过头,见到云夕后脸上满是诧异,“云夕你怎么来了?”然后她眉头紧紧皱起,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快出去。”
云夕只能有些无奈地再三重复,“我小时候得过天花的,所以不怕。”
杨李氏原先包养得很是不错,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多岁,只是爱子得了天花,让她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让人看了分外的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