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理论上来说,魔者,堕仙也。
但,堕仙是堕仙,仙是仙。功法这种东西,出一点差错都很严重。
便是南弦月当年叛离长留,成立七杀,那七杀功法也是他后创的。曾经七夜、杀阡陌等人用玄阳真气造成的伤害,除了同修一法的紫薰外,白子画等人都没办法解。
…………………
【——上古天规第一条:神魔不通婚。】
这个神魔,不仅包括了先天所生、天地孕育的神魔,也包括了后世神魔繁衍出来的神族与魔族。
白子画眉目不动,因为这个规矩,不止上古有,其实一直到现在都有。
——当今天规第三条:仙门子弟,不得与妖族、魔门苟且。
当然,哪怕天规再是严苛,漫长的光阴中,冒出那么两对冒天下之大不韪相恋的神魔后裔,也不是个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不说别人,白子画自己和清瑶就是正魔结合。
白子画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因为善恶不该由功法、血脉来判定,而应该看其行,观其心。
清瑶不曾滥杀无辜、虽身在妖魔界,行事却一向正大光明。多年来谨守原则。她不是魔头。
所以,只要清瑶愿意和他走,他们就不是敌对方,就可以在一起。
…………………
【神魔混血,有违天理,生而残损,命定夭折。】
白子画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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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蜀山
万福宫
更深露重,月色朦胧。
这是黎明之前最黑暗、最寂静的时辰,按理说,人们此刻都应沉入最深黯的睡梦中。蜀山派上下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弟子们服侍整齐的立于广场之上,面上都是激动欣然。
刚接到弟子禀告、出来待客的蜀山掌门云隐看着今夜这一切反常的因由——清辉月色下,比月更清、更冷、更显淡漠而高不可攀的男子。整整衣襟迎了上去,“不知尊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掌门客气了,”白子画强自冷静道,“是本尊未告先至,失礼于人。”
“只是此刻在下心中有疑惑未解,片刻不能耽搁,还望掌门行个方便,请清虚道兄一见。”
“尊上与师尊是多年故交,要见师尊,自无不可。”云隐应承的很痛快,“尊上请。”
如他所言,蜀山与长留素来交好,清虚与白子画也是多年朋友。白子画但有所问,清虚必是知无不言的。
云隐原本不知道白子画大半夜的突然亲来蜀山的缘由,很是担心可是六界又有大变,如今听闻白子画只是来找师尊解惑的。自然大松口气。
然而,很快的,云隐就意识到,自己放心的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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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之巅,两道金芒划破云霄。
一者势沉若深海浪涌,是白子画;一者浩荡似飓风舞动,是清虚。
白子画怒极之下出了全力,分毫没有给清虚留面子的想法,所以很快汹涌的巨浪就成了冰山上的雪崩。借飓风之势,成为暴风雪,再重重的击到了清虚身上。
“师父!”
刚刚把白子画送进清虚修养的小院,转身离开、还没走远的云隐第一个发现不对。
“大师兄!”“大师兄……”“老掌门!”
最近一直居住在蜀山的清怜与蜀山上其余长老、弟子紧随着被惊动。
“住手!”
“尊上手下留情!”
“停下!”
一道道剑光跃空,阻挡在了白子画剑锋之前,护住了败北的清虚。
“师兄。”清怜抱住清虚,清纯秀美的小脸上因担心畏怯而显得分外楚楚。
云隐愤怒道:“尊上,敢问我师犯了什么错,竟有劳尊上乘夜来此,不审而罚?”
白子画没理云隐,亦不曾多看身前蜀山众人一分,只死盯着清虚道,“她是你看大的……她没有罪……她那么相信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她?你怎么敢这样对她?”
清虚在清怜的救治下从胸腹中吐出一口瘀血,气息稍匀。看着前方目光冰冷的白子画,只觉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他自然知道这天下能令白子画不复淡然,不顾礼数,大半夜打上蜀山寻他算账的人,唯有清瑶一个。之前白子画刚进门时问他的那句“你喂她天启石时,知道那东西的功效么?”也无疑佐证了这点。
可是……
“我怎样对她了?我做师兄的不愿见清瑶堕仙入魔,不愿仙界因血脉而排斥歧视她,有什么错?”清虚道:
“是……当年那块天启石,是我亲自喂给清瑶的。那又如何?”
“清瑶虽是圣心魔主独孤信所生,有魔族血统。但在她十八岁成年,正式血脉觉醒之前,她并不算魔族。天启石对她无毒。”
“而蜀国皇族都有轩辕神族血脉在身,我让清瑶服用天启石,只是想让她试试,可否觉醒神血。”
“自古神魔不两立,血脉之间也互有压制力。若是清瑶可以觉醒神血,自然不会再变成魔族。”
“她也就可以一辈子留在蜀山,留在仙界,不需要被独孤信带走。去妖魔界受苦。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皆大欢喜……好一个皆大欢喜……”白子画冷声道,“天启石诱导血脉觉醒并非有十足成功率。而瑶儿父系血脉强度远超母系,觉醒神血的可能性只会更低……你有想过她觉醒失败的下场么?”
“……修为大减,甚至散功。”清虚沉默了片刻,老实道:“仙脉受损。”
白子画:“知道你还敢让她冒险?”
“……散功……并不致命,清瑶资质很好,哪怕仙脉有损,也还是可以继续修炼的。我会帮她。”清虚道,“只要可以阻止清瑶堕仙,这点险,值得冒。”
“子画,你很清楚清瑶是何等天资。我不如她,你也不如她。”
“而今她的成就无疑也证明了这一点。”
“若不是独孤信早亡,若不是她钟情于你……”
“她也不会肆意为恶。”白子画冷冷的打断了清虚,说道:“你存心的……你是故意想要废了瑶儿……”
“瑶儿天性纯善,当年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她不会堕仙,不会留在妖魔界,不会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不会成为魔尊……”
森寒剑气充斥虚空,白子画闭目,努力抑制着心中杀意。
清瑶没想过报仇……清虚虽没安好心,但也确实没想过要清瑶性命、罪不至死……
可白子画普一闭眼,眼前就全是清瑶。
不是他离开长留、前往蜀山时,乖巧静谧的安睡在他身边、吐息甜美的清瑶。
而是杀阡陌送来的忆镜里,骨断筋折,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苦苦平衡错乱血脉,挣扎求生的清瑶……
任何一个有怜悯之心的人都很难在见了那幕后,不对清瑶心生恻隐。
更别说爱着清瑶的白子画。
他知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不该再追究。
可他若真的能够看开放下,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枉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