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
可是,为什么轿中一点声音都没有?
孟九安将耳朵凑到轿帘上,却被法雨一巴掌打歪了头。
“看什么看,听什么听。”法雨把手中的瓜子往孟九安手中一倒,示意让他嗑,“多吃瓜子少管闲事。”
孟九安面无表情地开始嗑瓜子。
轿中确实一点声音都无。
自从孟九安以迅雷之势将徐执瑞踹下去之后,轿中陷入了静寂。
灵药静静地坐在以铜钉固定的案几旁,数着轿中内壁软缎上的雀鸟,有大有小,以花枝间隔,错落有致。
陈少权眯着眼睛去瞧她的侧脸。
细密纤长的睫毛垂下,高挺的鼻梁上有一处凸起,嘴唇微翘……
他不由地想起昨夜雪肤上的斑斑血迹,心中微恸。
轿中还是逼厌,让他的腿无处安放。
悄悄往她的方向挪动了几寸,便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暗暗袭来。
是木头的香气,裹着一些清甜。
许是道路不平,车轿便颠簸了几分。
随着颠簸声,陈少权一声呼痛,捂住了胸口,头靠在车壁上,眉头紧皱。
偷眼去瞧灵药。
她的面色波澜不惊。
“世子若是受伤了,不妨下车治伤,何必赖在这里不走。”她冷冷道。
陈少权捂住胸口的手按的更重。
“痛的走不动路,一动就痛。”他说的自然极了,“这里两头不靠,回也回不去,还不如跟着公主走——您能救万民,一定不会对臣见死不救的。”
灵药笑了笑。
“我愿救万民,却不愿救你。”灵药语气平静,复高声道,“沈侍卫,停车。”
随着车夫的落鞭,马车骤然驻足。
灵药被这急刹晃了一下,往前扑了一扑之后又往后倒。
重重地靠向车壁时,一双手垫在了她的后脑勺之上,减轻了几分痛感。
随之而来的,是陈少权整个人圈在了她的面前。
鼻息清晰,双目相接。
她曾两次被他这般望着。
第一次的悸动,第二次的目成心许。
再到此时的心若冰清,波澜不惊。
只有灵药知晓,这波澜不惊,乃是两世为人修炼而来。
她第一次嗤笑出声。
“陈世子。”她丝毫不惧他的眼神,淡淡说道,“都说京师贵女元宵上巳皆看陈郎,陈郎究竟哪里好看呢?”
她此时离他的眉眼不过两寸,将他白皙如玉的面庞尽收眼底。
眉若远峰,眼若星辰。
鼻梁若刀刻一般俊挺,嘴唇轻抿。
陈郎好看在哪里呢?
“世人爱你眉眼,你的眉眼便好看了。世人若爱你身姿,你的身姿便挺拔了。世人若爱你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你便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她静静地说着,嘴角却挂了一抹笑意。
“你看,到底是世人浅薄,还是陈郎浅薄呢?”
“昨夜,我已将心意诉说殆尽,你我之间再无转圜,为何世子此时仍在我身旁,世子,到底在执着什么呢?”
灵药说完,静静地看着他。
他认真地听她说完,然后看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是我执着。”他坦然说道,“我执着地想知道,在你的梦或者前生今世里,我曾经对你犯下哪些错处,说过哪些不可饶恕的话,做过哪些不可饶恕的事,还是,彻彻底底地伤过你的心。”
他诚恳地望着她,长而黑密的睫毛垂下,让他看上去像一只迷茫的动物。
“我觉得,我不会对你犯下错处。就算在你的梦里,我也不会。”他皱着眉头,看上去又是不解又是迷茫,“你这样好,这样可爱,我为什么会对你犯错?我若能有幸和你在一处,必会和你去逛街市、看影戏、吃门东大街的糖雪球,去看白玉堂养的十几匹草原烈马……我怎么会舍得去打仗不理你?世上一切算什么,只要有你。我一定会是你的不二之臣。”
他甚至开始推翻他所修习的道法。
“神神鬼鬼、佛佛道道,这些怎么能信呢?你都十四岁了,要学会分辨。我的师父就是个糊涂老道,经常做一些稀奇的怪梦,他从来都不当真,过得很快活。”他认真地说着,“相由心生,你看我,我生的这样好看,怎么会是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