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赢青玥按照镇北军的传统训练出来的人,饶是从未见过赢天青当面,但当她拿着虎符宣布任务,所有人都没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只镇定的等待她的命令。
“此次任务关乎陛下安危,需要各位慎重对待。”赢天青对他们的反应十分满意,看过一圈后挑出十个人来:“你们依次与我交手,能在我手下撑过一盏茶的,这次便和我一块儿护卫陛下安全。”
她这话说的不免托大,却不全是为了立威,而是唯有交手才能真正熟悉队友的水平,在排兵布阵时才不至于出现纰漏。
被点名的几位?????死士面对这位穿着大宫女衣裳的姑娘没有丝毫轻敌大意。敢用这种口气说话的,要么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憨批,要么是真能打!
以陛下和阿碧姑姑的能耐,他们宁愿相信是后者。事实上赢天青也确实是个硬茬子,不仅天赋异禀的力大无穷,且招式套路十分刁钻诡异。第一位交手的死士一个不小心挨着靠着就被她卸了关节,及赢天青一脚将他踢出去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赢天青倒是还挺满意的,除了招式上少些变通,这些死士的身体素质和反应机敏已经差不多到火候了。
虽是主官检阅,可这种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局面还是深深刺激了接下来的几位。饶是赢天青经验老到,一趟下来还是挨了好几下,心情却是好的不得了。
这般拳拳到肉热血沸腾,这般勇猛无畏奋不顾身,这才是我辈军人该有的态度!
终究是选出了五个人,再加上她和阿碧,有他们七人便尽够了。赢天青算过禁军的守卫后满意的点头,遣了这几人下去休息,再继续挑选适合潜伏跟踪之人。
这一回便不是靠打架,而是看别的能耐。赢天青接过赢青玥给她的资料快速翻阅,一边低声听青玥给她做些解释。
“……这个看着其貌不扬,其实最善隐匿,而且有一项天分,便是能记住所有走过或者看过的路,京中无论大街小巷就没有他不熟悉的。还有这个,身体尤其轻盈,翻墙上树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们拿宫中的侍卫试过,能发现他的少之又少。”
赢天青一边对着名单一边对着舆图做标记:“这几个路口都得守着,不过需要有明有暗。咱们不能全让他们选路子,得逼着他们选咱们给的路线。”
她一边动笔,脑中已经飞快的算计。叛贼逃跑时肯定不会走官道,至少不会全走大路。几条小道不能都堵死了,否则真把他们退路彻底封死,让他们来个鱼死网破自尽身亡可就前功尽弃了。
“……你和陛下真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赢青玥忽而笑了,半感慨半抱怨的小声道:“当初你在边关就喜欢故意露出点身份来钓鱼,这会儿倒好,一点子坏毛病全让陛下学去了。”
她既是习惯了赢天青的做派,倒不至于会觉得陛下不该这么做。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她是军人,君子儒生和军人死士考虑问题的角度总是不同的。
他们要做的不是阻拦陛下的决定,而是在陛下给他们创造了如此好的条件下,尽力将任务完成的圆满。
第31章 表姊妹
“所以那个余招娣, 真的就是青玥表姐?”
慈心宫里,闵蔚慈被萧念安偷偷摸摸拉到僻静处时还一头雾水,直到萧念安叽里咕噜一通念完, 她才明白陛下先前突然让萧念安跑一趟明光殿是为何事。
萧念安的神色有一瞬间不自在, 不过飞快收敛好,正晃神的闵蔚慈并未发现异样。萧姑娘语气轻快道:“正是青玥姐姐。当初赢家灭门, 皇帝表叔碰巧救了她, 因怕厉帝搜捕才故意给她改头换面的。闵姐姐也知道青玥姐姐武艺高强,索性青玥姐就换了个身份,留在皇帝表叔身边当女官了。”
“可不是说她是今年才入宫?”闵蔚慈一愣, 发现不对劲处:“且她不是个宫女么,怎么又成女官了?”
“闵姐姐难道没注意到皇帝表叔身边有位蒙着面的阿碧姑姑么。”萧念安笑道:“既是蒙着面, 谁知道是谁, 又是不是始终是同一个人呢?”
“那位——”
“阿碧其实是青玥表姐的心腹丫头, 亦是个武功不弱的暗卫。”萧念安照着元修给他的说辞讲给闵蔚慈听:“青玥姐和阿碧共用一个身份, 一明一暗多一处保险, 及行事时也方便的多。”
她犹豫的看了闵蔚慈一眼, 压低声音道:“她们俩还给皇帝表叔训练了暗卫,偶尔也要出宫任务的, 乾元宫的女官总不能时不时的消失不见吧。”
闵蔚慈先是一惊,随即了然点头, 心里想的却是萧念安果然受宠,陛下连这些隐秘也肯说给她听。
既然能说出来,可见就已经不必再保密了。果然听萧念安继续道:“如今朝局稳定,青玥姐也该恢复身份接管镇北军去。不过其中出了些岔子, 不得已又捏了余招娣这么个身份来——姐姐且想想, 若不是陛下默许, 哪会有宫女如此特立独行嚣张跋扈,偏在宫中混的如鱼得水自由自在的?”
余招娣的传说早已从宫中流传到了宫外,不少重臣都听过一耳朵——好在陈公公没有大脑发昏把“替身皇妃”这一节漏出来,多数只知道这宫女原与阮虞有些关系,后调到陛下身边,极得陛下纵容。
——若非如此,一众大臣们也不至于头铁般非要陛下选妃。想来他们一边上奏本,一边儿还暗戳戳的腹诽陛下明明对女子可以另眼相看,何必一副不近女色心如止水的模样。
闵蔚慈略一思索,点头笑道:“可算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至于萧念安语焉不详的“变故”——想来其中颇有凶险,陛下也未对萧念安明示,便不需要她们这些无关人等探究到底。闵蔚慈十分明白不该有的好奇不必有,根本连追问一句的欲丨望也无。
萧念安默默再叹口气,皇帝表叔对人心揣测着实厉害,原话便是“但凡这些想得周全心思沉稳的,只给她个模糊合理的说法,她自个儿就能想通了。反而说的细节太多,人倒是挑出刺来,越琢磨越不对劲。”
此时闵蔚慈就信了这含糊不清的鬼话。萧念安定了定神继续道:“皇帝表叔说,青玥姐姐的身份他可以直接公布,但既是要回镇北军,总得拿出点儿镇得住兵部和武将们的本事来。索性贵太妃想带咱们去骑马,不如狩猎场上见真章,也堵了那些拿青玥姐性别说事的人的嘴。”
哪里是拿性别说事,分明是垂涎镇北军这一方势力。闵蔚慈在家偶尔也听到父兄们谈论朝局,更明白陛下为何如此急迫的给赢青玥证明身份。
镇北军是赢家军,赢将军与世子战死,赢青玥便是唯一名正言顺的继任者。而显然,赢青玥是站在陛下这边,且与萧家程家不同,是全心全意只依附于陛下的。想明帝和厉帝为何一直对文帝一支的存在惶恐不安却不敢斩草除根?不就是因为军权几乎都在对方手上么。
如今天庆帝登基,萧家程家不会有反叛之意不假,但镇西军和征夷军的忠诚仍是以萧、程两家为先,其次才是临京的皇帝陛下。唯有镇北军是元修可以想方设法完全掌握在手中的,而对他来说,以赢家遗孤作为中间推手总比他直接派人上任来的缓和安稳。
闵家女从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闺秀,闵蔚慈作为重点培养的嫡女,对这些便说不上了如指掌,多少也是心中有数。萧念安不过是起个头儿,她已然想的比之更深刻,自然更不觉得陛下和赢青玥这般安排有什么不妥了。
唯独有一点。闵蔚慈低下头略表示点儿羞涩,说出的话却是极冷静的:“我以为陛下会迎娶青玥表姐。以表姐的身份,当个皇后也是十分妥当的。”
赢家是封王的,赢青玥高地能算个郡主,按身份比她们四人都高,完全够得上皇后的标准了。
“……迟早是会的吧。”
萧念安想着陛下神色温柔的说出那句“我与她早就两情相悦互诉心意,只可惜各自碍于身份不能在一起,唯有替她保住秘密,也为她守身如玉”,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要再起一遍。
“皇帝表叔是心悦她的,她——也喜欢皇帝表叔。”
她先听青玥姐——阿碧姑姑——说赢哥哥喜欢的是皇帝表叔,只觉得感动又遗憾。既理解赢哥哥守着爱意不敢开口的酸楚,又生怕陛下知晓后觉得被冒犯,反而因此恶了赢哥哥。
哪里想,他们确是寻常男女青梅竹马,偏造化弄人不可置于阳光之下。两情相悦却不能长厮守,何尝又不是一种残忍?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将自己那些绮念爱恋深深掩埋,萧念安心中并无怨怼,只盼着从今往后那两人能顺遂平安。一边与闵念慈解释道:“但对青玥姐来说,儿女情长哪里比得上镇北军重要?总得等她收拾好了自家队伍,回头有空了再考虑成亲的事儿。”
她蓦的笑了:“我那皇帝表叔是个情种,青玥姐说什么他就应什么。早两年青玥姐必须隐姓埋名,他就抗住压力绝不娶妻选秀,现如今青玥姐能恢复身份,他也是说了非青玥姐不娶,且绝不会选什么嫔妃的。”
见闵念慈哑然的表情,萧念安双手拢着她的耳朵极小声道:“皇帝表叔小时候被明帝下?????了毒,以后只能选嗣子的。这事儿许多心腹大臣都知道,比如赵子衿她爹和我爷爷,估计你爹也早得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