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桂城北门告急,其余各处守军亦吃紧无暇分丨身救援,只有让临时组成的百姓兵顶上了。
这可比阮虞和负责训练百姓的偏将预料的早了太多。阮虞咬咬牙跟着一块儿换了套软甲,提着刀背着弓就往城头上跑去。
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却是:还好当初与表弟赢天青斗智斗勇时?????跟他学过一些实战的招数,真到打仗时用剑的效率可太低了,不如狼牙棒锤或者大砍刀劈来的痛快。
他那时对狼牙棒和大砍刀这种既不君子也不优雅的武器是十分嗤之以鼻,然而被赢天青狠狠收拾过一回,不得不承认小表弟说的有道理,愿赌服输的学了一套据说招数简单但十分实用的近战刀法。阮虞捏了捏刀柄打起精神来,如若真到近身搏斗的地步,就好好检验一下自己的刀法有没有退步吧!
厮杀声就在耳边,借着晨曦微光看去,护城河上已经搭起浮桥,西辽人凶悍的撞击着城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装配云梯,否则上下夹攻更难以支应。
“用弓箭没用!石头呢?砸下去把浮桥砸断!”一名将领嘶声叫喊。
“来了来了!”一连串脚步声杂乱却坚定的冲上来,一块块巨石由一双手传到另一双手,最终重重砸向护城河上的浮桥。
“火油!火折子!烧死他们!”
“再来一个!”
“看准了再砸,别浪费了,诶你们是哪个队的?怎么这么面生?”
阮虞看着回过头来对他咧嘴笑出一口白牙的中年汉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却是一旁的另一个大汉——阮虞认出他是内城最大酒楼的大厨——同样回以一个爽朗的笑,朗声应道:“我们是内城队的,有我们在,咱们镇西军就不会输!”
那中年士兵大约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什么是内城队,只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又是一阵喧嚣声,好容易砸毁了一座浮桥,在西辽兵不及伤亡的疯狂进攻中又有一座浮桥即将被建起,而城门已被撞的开始摇摇欲坠。
“弓箭手射人,把撞门的赶紧弄死,剩下的继续砸浮桥,大家不要停!”
将领们扯着嗓子指挥,底下无论士兵还是百姓都绷紧了神经,生怕自己慢一点,就让西辽人多一分可能。
元修甩了甩搬石头搬到酸软的胳膊,拿起长弓拉满弦,三支箭同时发出,城门口推着攻城车撞门的西辽兵立时倒下去三个。
“哟,箭法不错!”指挥的将军冲他比了个拇指,给他空出位置:“来,就是你,继续,干这帮狗娘养的!”
阮虞咬着后槽牙站了过去,三支箭射出,又是三支箭,只这回下头有了准备,一支箭落了空,倒是反射过来一支箭,若非旁边的将军眼疾手快拉他一把,估计他的脑袋能射穿一个洞。
阮虞惊出一身冷汗,一旁的将军不以为意的拍拍他的肩膀,自己也拿起长弓和对面对射,一边安慰他道:“没事继续,除了会射箭还得会躲箭,你这还有的练呢。”
阮虞被他带着伤口血水的手一拍,狂跳的心竟莫名就平定下来。挪了个位置重新站好,依旧弓弦拉满,毫不犹豫的将底下的敌人射个对穿。
时间慢慢溜走。直到天光大亮,西辽人终于发现占不到任何便宜,悻悻的选择暂时退兵。阮虞大松了一口气力竭的瘫倒在地上,一直在他身边游走指挥的将领笑着过来蹲下:“你小子真不错,怎么之前没发现咱们队还有你这么个人才,要不要给本将军当个亲兵?”
与此同时,晚一步才知道钦差大人居然亲自涉险上战场的庞将军终于赶到,才找到阮虞倒在地上的身影吓的差点儿心脏停跳以为陛下钦差交代在这儿了,就听到手下季将军这么一句招揽的宣言,两枚大白眼差点儿没翻上天。
第46章 点兵
阮虞在西桂城随将士们搏命之际, 皇帝陛下也终于收到了历尽艰险送到临京的密函奏章,而从福元坊抓捕的西辽人与蜀王旧部在经历过一轮又一轮严刑讯问后,终于吐出了更多有价值的消息。
大景的西侧防线已然岌岌可危, 派兵驰援刻不容缓。最近也是最简单的办法是让驻扎京郊的征夷军前往, 然而元修才提出这个想法,就遭到朝堂上的一片反对。
甚至征夷将军萧斌也是不赞同的。缘由亦很直白:打仗未谋胜先谋败, 万一征夷军因某些原因并未在第一时间击溃西辽人, 或是西辽人突破的速度过快正好和征夷军错过,那临京就将直面西辽大军,仅靠二十万禁军和不到五万的五城兵马司根本抵挡不住西辽铁骑的冲击。
西线失守是大景无法承受的损失, 但临京失守更不能接受。征夷军必不能动,即使要动也须得前方战局稳固后确定临京的安稳再动。
那么剩下唯一一个选项就是镇北军了。早两年北晋边军几乎被赢威赢天青父子锤爆, 之后又有陛下逼着北晋将自家大将李儒深下了大狱, 这两年镇北军除了打打马贼土匪就是休养生息。而陛下对镇北军向来优待, 给的给养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两年来镇北军积极练兵扩充实力, 如今除了新兵的战斗经验尚且不足, 其余已完全不输于之前巅峰状态的战力。
元修不知道让镇北军去更合适吗?他当然是知道的,他只是不想让阿青又一次离开。战场上随时随地都有意外发生, 谁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来。
他害怕,甚至因害怕而违背了帝王因遵循的原则。只是朝臣并没有给他任性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他亲封的镇北军统帅、如今的忠烈王“赢青玥”在朝堂上自请率军救援,请陛下勿要耽搁战机,如今每多浪费一刻钟, 就意味着西桂城和整个渝州的百姓多一份危险。
元修只能同意了。眼神紧紧缠在那挺拔的身影上, 有太多话想要交代她, 要她承诺保护好自己绝不上去拼命,要她承诺就算打仗打输了都没关系但人一定要好好活着回来。
但他知道这些没用,哪怕说了她也只会敷衍点头,而事实是,他的阿青从来向往的就是战场,为家国而战哪怕马革裹尸亦是光荣。
说那些话,岂不是让她当一个没用的将领,当一个不负责任的军人?他的阿青不会的,他又何必说这些屁话为难她呢?
于是皇帝陛下只看着她,良久才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却坚定道:“拟旨,忠烈王即刻赶往镇北军领军西援,一应辎重补给由赵卿亲自负责不得有误,六部皆以此次战事为准,凡有推诿刁难办事不利者决不轻饶。”
赢天青迎着他的目光,给了他一个镇定的微笑。她知道元修的心,而她同样知道元修亦知她,会放她去做她该做的事情。
京中琐事不必赘言,赢天青和青玥带着陛下圣旨和一队人马快马加鞭赶往镇北军驻防的列城。如今镇北军最高将领是老忠烈王赢威的副将狄将军狄秋,他早一步接到京中加急传来的圣旨,已然整理好队伍等待主将的审阅和选拔了。
以及,他内心还有一丝紧张,或者说保留。虽说赢天青和赢青玥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但赢天青跟着老将军赢威上过许多次战场,其中作为领将指挥作战的次数亦不少,对于他的布战智慧大伙儿绝没有二话,都是心服口服的。但赢青玥大多时候都只是跟在赢天青身边,或是做斥候和刺杀的任务居多,大家认可她是镇北军继承人不假,但上手就要带着镇北军精锐去并不熟悉的西境战场作战,对赢青玥的能力实在是个巨大的考验。
虽是心中忐忑,但狄秋仍是忠心耿耿的准备好了一切。他也想得清楚,赢青玥并非是个妄自尊大的人,既是在战场上实打实拼过,便知道行军打仗不是儿戏,若是青玥自己没把握,定会向他们这些叔伯好好请教,他们也只管用心教导就是。
然终于等到赢青玥到来,遥遥看着高头大马上挺拔身影越来越近,狄秋并一众将领的眼眶却越来越热越来越湿。其中几位粗糙汉子甚至忍不住揉了又揉泛红的眼眶小声问道:“这……真的是青玥?怎么看着和咱们小世子那么像啊?”
可不是太像了?赢世子那套熠熠生辉的特制明光甲穿在如今的忠烈王身上同样服服帖帖大小合适,手提一把长槊亦是赢世子惯用的。背上背的是赢世子那把紫衫木金弓,便是□□骏马亦是赢世子亲手养大的三匹骏马中那一匹性子最高傲然速度最快最聪明的踏雪。
除了那张脸——赢天青和赢青玥的相貌到底是不同的,前来迎候的皆是对他们兄妹二人极其熟悉的赢家旧部,对着那张脸看了又看,终于踏实又有些遗憾的确认,这位着实是换上男装的赢青玥无疑。
至于跟在赢青玥身后披甲蒙脸的亲卫就理所当然的被大家伙儿给无视了。行礼参见宣读圣旨过罢,回到军中同样兴奋不已的忠烈王与各位旧识少叙几句,转到军帐列位坐好,立时开始商量起前往西桂城的事宜。
赢天青一上来并没有急着部署行军,而是先询?????问起兵力后勤补给。只这一条就让包括狄秋在内的许多将领放心了一半:可见她是个稳重沉着有成算的,并没有想着一股脑儿往前冲。
对军中战力有了大概了解,赢天青默默点头,倒比她预料之中还好些。接着便是一条重点:“本王此次要带走近乎一半的兵力,包括贺将军的前哨先锋军,狄将军的左营三十万人,斥候营一半人手以及整个麒麟军。其中斥候营由本王的亲卫阿碧负责,麒麟军由本王亲自率领。”
赢天青环视帐中众将,见他们脸上并无诧异或反对,便点了点头继续道:“家里由龙将军、戚将军与常将军留守。大军拔营的动静瞒不了对面,三位将军需小心应付,别在对手面前露了怯。”
被点名的几位将军纷纷站起来拱手应诺,这般配置与他们之前商议的并无不同。先锋军行军迅速灵活机动,最适合快速奔袭增援西桂,狄将军为人沉稳各方面能力十分均衡,只需先锋能拖住西辽人一日左右,他便可以带领左营押后赶到,给西辽人一个包饺子待遇。斥候营既是镇北军压箱底的镇军之宝,如此重要任务自然少不了他们出动。那位沉迷莫测沉默寡言的阿碧姑娘,观其动作明显就是从斥候营里练出来的,由她带领斥候营便十分妥帖。
而麒麟军是直属镇北军主将的精锐中的精锐,如今赢青玥入主镇北军,也需要带领他们参与实战多多磨合,将来才能在战场上发挥他们真正的力量。
至于留守家中的三位——龙将军、戚将军和常将军三位各有所长互为犄角,同时也是互相制衡。当然,最大的便利是对面如今正乱成一团糟,自李儒深被调走后北晋一直没有找到一位能够真正服众的将领主事。镇北军趁着这空当发挥优良传统往对面的聊城撒了一大把密探,最新传回来的消息是李儒深走后北晋朝廷派来的第三位督军刚刚憋屈的离开,城中将领一边勾心斗角争权夺位,一边已经准备好了联手架空即将到位的第四位督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