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林景珩回话的机会,老头自顾自说道:“公子不曾多言,今日与闻州领军会面一事被那沈二搅和了,他心里如何作想我并不得知。然而若那沈二继续执意如此,无论她身后的人是谁,她都不会捞着甚好下场。公子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你知道怜惜,他可不会怜惜。”
林景珩深深吐出一口气,“多谢老师指点。”
一盘棋子下到了尾声。
傅明淡淡说道:“既然已经打扰了公子,沈娇再想抽身便已是不能了。你要尽快理清楚其中干系,把沈娇背后的人找出来,给堂中一个交代,之后如何处置她……老夫便也受累,替你周旋一二罢。”
“……是。”
天色向晚,身子也更觉出凉意,沈娇却还是不能止住脸颊升温的趋势。
她给陆清显换了衣服,这事儿她做得规规矩矩,对方也是规规矩矩任由她摆弄,就这么自然而然的,为了不叫陆清显再次发寒病死,沈娇尽力说服自己,这也没什么。
况且,以后要和这人结亲,少不了……不对,这人是个傻子,哪怕结亲了他们大概也不会发生什么。
想到了这里,沈娇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趁着现在有机会,赶紧看个够。
“你在看什么?”
陆清显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像是莹润的玉石依次落入瓷盘中,不过此刻炸在沈娇的头顶,却宛如春雷一般轰然作响。
对啊,沈娇匪夷所思问自己:你看什么呢?
不就是没穿衣服的上半身,只是好看了一点罢了,有什么可看的!
“没什么。”淡然地帮他穿好衣服,又系了腰带,那光洁如玉、紧实有力的躯体终于被衣物完全覆盖,沈娇松了口气,“穿好了。”
她抬头,那小傻子对她露出一个笑。
牙齿白白亮亮的,脸颊上居然有个梨涡,漆黑的瞳孔里映出沈娇一张俏脸。
他正在专注的、喜爱的看着她。
沈娇飞速远离了些许,“我明天再来看你。”
一直走到了陆府门前,她才长长舒了口气。
“姑娘,此举并不妥当。”茜玉闷声提醒她,“您个未出阁的小姐,下次万万不能如此了。”
“哦。”沈娇听话的点点头,“那若是我出阁了,此举就妥当了?”
茜玉一时语塞,最后有些气恼:“您这是闹我玩呢。”
沈娇哈哈笑了声,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的小乖乖,女孩未出阁前便这不能那不能,出阁后这些规矩反而更严了。照这样说,我几时才能挣脱这些专给女孩的规矩啊。”
“话虽如此……”茜玉吞吞吐吐,她知道自己又被沈娇那奇妙的想法给绕进去了,便坚定的摇摇头,“您又在胡搅蛮缠,我不跟您说了。”
很多事情,沈娇自己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臂如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今天见了一个男子美丽悦目的身.体,却并不觉着有任何羞涩或是罪恶。
这和世俗礼法不合,但又怎么样呢,当年她嫁给林景珩之前郑重地要他保证,这辈子不许有任何其他的女人时,也是被其他人在背后议论得不成样子。
婚后那两年,林景珩信守承诺,别说纳妾了,连个丫鬟都没有,身旁跟着的只是一堆小厮。其他人心里羡慕,嘴上却把沈娇说成了天底下第一妒妇,把沈娇气得要命,每每都要林景珩哄半天才能消气。
直到,赵澜儿进了门。
那些在背地里议论沈娇的妇人、小姐们,却又同情起她了。
往日她们以三纲五常来攻讦沈娇,盼着她得到报应,在沈娇真的被丈夫抛弃、骄傲被碾碎之时,这群人却又纷纷伤怀了起来。
沈娇懒得理她们那些扭曲的心思,只是此后就悟了:狗屁伦理纲常。
照她看,整个都城连同大楚的人全都在装,装得贤良淑德,装得满不在意,实际上贪婪、嫉妒、好色这些本来就是人的天性,她才不要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住。
主仆二人继续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接着轻轻快快踏出了陆府大门。
一双眼睛隐在围墙处,目睹她们走出陆府以后,在原地等了片刻,才悄悄回去了后院。
回去的路上,沈娇慢慢想着:是不是得把婚事提一提了?
目前最大的阻碍还是在陆清显他的身份这里,如今陆清显是罪臣之子,理应等候发落,照太后的口风大约是想要他去流放、或者充做奴籍,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对沈娇的计划十分不利。
太后对她宠爱,反而更不会让她嫁给陆清显,她得想个法子,给陆清显一个好的身份,才能顺理成章的和太后提赐婚。
此事得放在心上,并需要尽快办理。如今沈娇有些害怕,总觉得那小傻子会一不小心把自己给作死了,那她也能跟着活活气死。
车轮的咕噜噜声音在此刻停了下来,沈娇伸着懒腰往家里走,随口问了句管家,“阿青呢?”
“回姑娘,青哥儿一早去了冬哥儿家里,今晚也不回来。”
沈娇的步子停了停。
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往里走。
小冬哥她记得,当年和她家是邻居,小时候长得憨憨厚厚是个小胖墩,随着家里父亲升官来到都城两三年后,竟长成了个身姿挺拔的壮实青年,走的是武将的路子,在都城中结识了不少武将出身的朋友,又一一引荐给沈青。
其中有个忠武侯家的嫡长女和沈青走得分外近,这个姑娘可了不得,后来以女子之身带兵打仗屡建奇功,她和沈青意气相投,难得没有计较沈青当时被赵澜儿败坏了的名声。
两人虽然没有在一起,沈娇却也高兴沈青他能有这么个好朋友,帮他引荐,又打通门路带他去边疆守卫百姓。
可……
后来,沈青死在了战场上。
她不想要沈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