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一诺点点头,一转身看见了汪北。
这段日子她见了顾尧很多战友和首长,唯独汪北。
她知道他内疚,有意躲着她,他心里也不好过,她明白的。
汪北瘦了很多,嬉皮笑脸的大男孩满目憔悴,他睨着褚一诺的目光是闪躲的。
“对不起,嫂子。”汪北一张嘴,眼泪就往外冒,直直地跪在了她面前,“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褚一诺鼻子发酸,眼底发烫,却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伸手扶着汪北的胳膊拉他起来:“别这样,不关你的事儿,我从来就没怪过你。”
汪北一听哭的更厉害了,泣不成声。
所有人看着他们都在默默的掉眼泪,除了褚一诺,她一滴眼泪也没掉。
……
回国后,褚一诺接到电话,去了趟特战旅。
旅长和政委都在办公室,里面还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们叫他首长。
老爷子有着与顾尧格外相似的桃花眼,主动自我介绍说他是顾尧的外公。
也大致猜到了,只不过以这样的方式见家长,她宁愿永远不见。
当时什么情况老爷子一个字也没问,只是问了褚一诺两个问题。
“他没有畏惧?”
“是。”
“也没有退缩?”
“从未有过。”
老爷子点了点头,眼中蓄起了泪光:“那就够了,他完成了他的使命,我以他为荣。”
侯兴安和屈星海一听都默默的转过头去,眼泪模糊的眼睛。
褚一诺看着老爷子,感觉这一刹那他好像老了十岁,精气神犹如一缕微风,去了那遥远的海域。
她起身走到老爷子面前蹲下,轻轻醒了醒鼻子,控制住自己发抖的手抚上他的手背,微笑着望着他:“我能叫您外公吗?”
老爷子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当然可以,我今天本来也是想看看你。”
“外公。”
“诶。”
褚一诺朝老爷子淡淡地笑着:“您好好保重身体,有什么需要就叫我,葬礼……”
她有些说不下去便停了下来,努力压下?????喉间的苦涩,随即轻轻地呼了口气,嗓音轻如羽毛:“我就不去了。”
……
葬礼这天下了一天的雨,褚一诺上了一天的课。
晚上洗漱完毕,窗外的雨还没停。
褚一诺上床睡觉准备关灯的时候,瞥见压在台灯下面的信封。
这是她那天去特战旅的原因,去拿顾尧的遗书。
就一封,本来是应该给外公的,外公却说他们家风从不写遗书,这封遗书是给她的。
旅长和政委也告诉她确实如此,遗书是在认识她以后才开始上交的。
褚一诺也记得曾经听任意说过顾尧是不写遗书的,便收着了,但是一直没打开。
床头昏黄馨柔的灯光落在遗书上,她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而后拉开抽屉将遗书放了进去。
心里较着一股执拗劲,不看他的遗书也不去他的葬礼。
她说了恨他,就得恨下去。
褚一诺关上台灯,掀开被子躺下睡觉。
依然是睡不踏实,被梦魇折磨着醒来,夜夜如此。
以往都是快要天亮醒来,坐在床上等天亮就行。这次醒来一看时间,才三点十五。
褚一诺有些口渴,起床去接水,经过客厅的时候脚下一顿,神色愣怔地望着沙发。
窗外将停的雨隔几秒拍打着屋檐,楼外落进来的一缕幽光细细碎碎地打在沙发上。
她眨了眨眼,幽光落在仰靠在沙发上闭眼沉睡的男人的脸上,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三点十五,怎么这么巧,也是三点十五。
原来那么早的么,原来是在那个时候,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爱上了顾尧。
她如呓语般唤了一声:“顾尧。”
再一眨眼,沙发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