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子静静看着她,眼底晕开一点深色,不可捉摸。
朝朝问:“好不好?”
九公子低笑一声,说:“好。”
他揽住她的腰,把她环到怀里,半阖着眼说:“阿朝,阿朝。”他轻轻一遍遍唤着她的小名,说不清意义。
朝朝眨了眨眼睛,大大笑起来,她乖顺地歪进他怀里,低下头摸着他袖口素色的暗纹。
她很小时候,读过书里一句话,月亮那么皎洁,也总会在阴沉的雨天,有一丝半片阴翳。
世上从没有绝对无暇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一份感情,她并不奢求无暇,她看得见月色更多的皎白和温柔,所以她也愿意宽容和接受那片月光偶尔的暗影。
就这样好了。
朝朝想,能这样顺顺利利的,就足够好啦。
朝朝笑眯眯和九公子腻歪一会儿,才回家去。
马车车轮咕噜噜划过青石板的路面,停下来,她掀开车帘,跳下来。
她哼着小调,提着裙摆跨进家门,秋秋脸色苍白冲出来
“朝朝!”她哭喊:“你去哪儿了?!”
“大伯吐血了——”
“朝朝,大伯吐血了!!”
朝朝脚步停在那里
倏然所有鲜活的神情在她脸庞凝固。
那一瞬间,朝朝仿佛感觉,整个世界轰然天塌地裂。
作者有话说:
双,翻
第51章
她爹是在下朝后吐血的。
并没有谁气了他,也不是什么事惹恼了他,那只是一个细雨连绵的下午,议事结束,诸臣拜退,他走出政事堂时,咳出血,便踉跄着昏沉倒下了。
朝朝趴在床头,呆呆看着爹爹仿佛一夜间变白的头发。
宫中最好的太医都被请来,跪在相府里,叹息着连连摇头,说是旧伤复发,积劳成疾,需静养。
朝朝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积劳成疾,病骨沉珂,也是……石药难医。
她爹这大半生,杀先帝,立新皇,镇压四方,扶持山河,夙兴夜寐,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现在他倒下了,像一座山,垂垂欲坠,反而终于可以稍稍休息了。
他昏睡几日,才终于醒过来一会儿,问朝朝家里怎么样。
朝朝轻快说,家里当然都好好的,有两位叔父呢,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什么事都没有。
她爹便笑起来,显出有些安心的柔和,摸摸她的头发,说,让家里的事都照常,不必因他生出什么变数。
爹爹昏迷后,全家仓惶担忧,一切宴饮邀约都断掉,婷姐姐的大婚筹备也停下了。
她爹是一个宽容而柔和的人,越是这个时候,越想为家里的孩子们再多做一些事。
朝朝重重点头,说好。
婷姐姐的大婚就继续如期举行,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流水席沿着长街遥遥摆开,热闹了大半座京城。
爹爹病重,没有亲自去婚典,但添了很丰厚的添妆,朝朝一路跟着跑出去,牵着婷姐姐的手送她坐上花轿。
喜庆的吹锣打鼓声传向远方,朝朝踮起脚尖站在门口,高高挥着手目送浩大热闹的仪仗渐渐远去。
她翘着脑袋开心看了很久,转过头,颠颠跑回院子里,满脸都是快乐的笑。
“爹!”
她兴奋给爹爹讲盛大的典礼,讲满城的红灯笼和‘喜’字,碎碎念念,絮絮叨叨,像小时候那样小嘴嘚啵个不停。
爹爹温柔地听着,听完她所有有用没用的话。
只是在最后,他才终于笑起来,说:“我们朝朝嫁人那天,会是更漂亮的新娘子。”
欢快的声音戛然而止。
朝朝突然收了声音。
她看着他,慢慢红了眼眶。
“我不嫁。”她说:“爹,我不嫁。”
爹爹看着她,像看一个叛逆的小孩子,有一种温柔的疼惜和宽容。
“你不是一直喜欢他。”他笑道:“爹以前不答应,你还翘气,偷跑着出去见他,怎么现在就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