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个男人……不要你了吗?”
少年在黛争的脸上寻找着说谎的痕迹,一无所获后又感叹,他只是觉得黛娘子成熟又温柔,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嫁过人了!
“没有,我不要他了。”
“那孩子呢?”
“我也不想要和他的孩子。”黛争的笑容终于不是那么轻松,她牵强地勾起唇角,脸色白了又白,“我是自私的。”
自私的逃避了所有有关傅兰萧的一切。
一开始,她遇到那队商队时,就拖他们去找来滑胎药,但队伍中有经验的胡医告诉她,她腹中的孩子已经很大了,若是强行去掉这个孩子,极大可能会一尸两命。
她不知怎么办才好,仿佛她曾经害怕的事情离她越来越近。
但她能怎么办,大着肚子,处处受限,只能靠着咒骂傅兰萧来解恨。
后来跟着商队来到幽州,她的身体状况已经支撑不了半点马车的颠簸。
一行人商量着,把她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娘子,送到了幽州静川县郊外的一处庵堂,在几个慈悲为怀的比丘尼的帮助下,产下了孩子。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风雨交加的一晚,孩子太大,差点要了她的命。
等她恢复过来,看到孩子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没有半分对孩子的亲情,明明都说十月怀胎,那孩子必然是自己的心头肉,是亲疙瘩。
但是她对那个孩子,充满着对傅兰萧的埋怨,不甘与愤恨。
太可悲了,黛争发现自己变成了和慧娘一样的人。
那段时间她比之前还要瘦,吃什么都吐,后来不是被庵堂中的比丘尼发现晕过去,她可能就交代在幽州了。
在黛争清醒过来后,她把身上最好的饰品给了她们,让她们换钱来维护庵堂的生计,照顾她的孩子。
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逃避。
等到她又四处游历了一段时间后,她来到了羊头镇,整个人脱离了之前那种郁郁寡欢的状态,新生了一般。
她看到阿蛮的时候,便也生了愧疚。
所以一段孽缘下来,孩子是最无辜的。
她的孩子,应该也有三岁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把孩子接回来,但她一想到傅兰萧,想到他处处骗她,说她不好,把她囚禁在王府里,她还在逃避,就会频频做噩梦。
昨个听见他当了皇帝,虽然做了一次噩梦,但没有之前那种揪心的疼痛,倒是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
可能她真的放过了自己,拥有了新的生活了……吧。
“那你会把他再接回来吗?”觅英想着,如果黛娘子要把孩子接回来,他就再找个借口请假,跟娘子一起去,之后应该会多一分开支,不过都是养得起的。
“我太坏了。”黛争喃喃,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垂下了脑袋,道:“本来我想着,等再攒一些钱,就去把他接回来,到时候再告诉你们,他也有了自己的思想,不知道会不会认我。”
“争娘应该把自己的苦衷告诉他,他一定会原谅的!”觅英为她打气,“我和阿蛮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要忽然有个神仙似的娘子过来说她是我阿母,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黛争捂着嘴笑,她哪里能比得上神仙,“你会遇见更好的小娘子,到时候,你就会发现我不过尔尔。”
“黛娘子,你怎么哭了呀,觅英,你是不是欺负娘子了?”
阿蛮在黛争怀里醒来,看到黛争又哭又笑的,
“去你的,你这小孩哪里懂我们大人之间的事!”
傅兰萧将国务甩给首辅了几日,昼夜兼程地来到白云寺,他一身潭绿色长衫,衬的他神清骨秀,偏偏俊俏无俦的脸上阴戾无比,带着风雨欲来的摧毁之气,让他整个人显得割裂,煞气极重。
在一群官兵之前,他敲开庵堂的寺门。
开门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他探出一个脑袋,抬头看了一眼傅兰萧,不由得一愣,蹙着眉问道:“郎君是来祈佛的吗?今日庵堂不开……”
他还未说完,傅兰萧已经推开铜门,跨过门槛,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阴恻恻地笑道:“给我搜。”
官兵们鱼贯而入,把小童撞到门外,一动也不敢动。
里里外外搜寻一通后,戚无把院内的住持压了出来,也不管这里是何地,只让她们一众跪下,挨个检查容貌。
戚无冲傅兰萧道:“陛下,其中并无黛娘子。”
傅兰萧的双眸中有一瞬间全黑,他伸手揉着两眼间的穴位,淡淡道:“挨个问,不说都斩了。”
“陛下、陛下千万不能做这样的事啊!”那名身为住持的比丘尼求饶道:“您要找的人,是不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娘子?!贫尼知道她!”
那娘子只道不能与人说她来过,可谁知,找她的人居然是燕朝的皇帝,还是这样一个恐怖的人,他敢在佛门前这么做,完全不怕遭报应的!
傅兰萧轻轻点头,“她人呢?”
“那小娘子在我们庵堂产下一子,后来给了我们一些首饰,就、就自己走了……”
“走哪去了?”
“贫尼是真的不知道,她没有说,只是说要去边地,但没有说去哪里,不让我们把她来过这里的事告诉任何人!真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求陛下放过我们!”
很好,很好。
跑的真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