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没有……这两天休整期,还不能放松下儿啊。”
“那倒是。”
陆闻恺冷不丁道:“我已经和大队长打了报告,一会儿就进城。”
杜恒瞧过来:“你小子,真是闷声不吭的。”
胖哥问:“进县城还是重庆城?”
“重庆。”陆闻恺勾身拿搪瓷脸盆,取了包裹里的毛巾。
旁边几人见状,连忙带上脸盆去澡堂,一会儿好跟着进城。
下午五点钟,阳光依然耀眼。八月的重庆城,比梁山热多了,像一个蒸笼,要把人闷熟了。
皮卡车隆隆地开进城门,车上的飞行员傻眼了。建筑依山而起,根本就不是进城,是进山,整座城由石板、竹木铺就,立在山中。
“这怎么开呀……”连川籍的胖哥也称叹。
陆闻恺不以为意,拉起档杆,单手转方向盘,直沿着大陆开。
“先下车填个肚子吧。”
在路上颠簸两小时,车上的人有些疲乏了。陆闻恺应了他们的意见,将车停在路口。一帮青年浩浩荡荡地上山,穿着制服衫,戴墨镜,引得路人侧目。
他们随意找了间小店,在店门口的凉棚底坐下,杜恒一边打量街景,一边?????道:“惜朝兄,这是你家乡,你作为东道主,这顿是不是该你请啊。”
陆闻恺道:“请。”
“爽快!”杜恒抬手招呼老板,上三荤四素,再来一个瓠子瓜蛋花汤。
“是不是太多了?这得多少钱。”
老板听见了,回头道:“三元,多了吗?”
几人惊讶道:“这么便宜!”
“已经涨了价啰,”老板道,“原来七八个菜只要二十四吊,也就是一元钱。”
陆闻恺笑了下:“都说了,重庆啊,穷乡僻壤,是乡下来着。”
“这话我们可不敢说啊。”
“就是……你住哪儿呢?一会儿领我们看看去啊。”
陆闻恺道:“空手就想上门?”
“嚯!难不成你家住公馆?”
店面狭窄,老板一边炒菜,一边听他们闲谈,忍不住搭话:“你们是什么单位的?”
“依你看呢?”杜恒问。
老板摇了摇头,又道:“防空司令部的啊?你们这行头,我好像在报纸还是什么上看到过。”
杜恒抬头,指了指棚外:“我们是这个‘单位’,和你说的也差不多。”
老板恍然大悟:“哎呀!飞行员呀!”
旁边茶铺几桌人纷纷投来目光,几个后生有点羞怯,又颇骄傲地作了个礼。胖哥拍了下杜恒的肩膀:“这是我们中队长!”
陆闻恺用凉茶涮土碗,轻笑。
一条小巷,不知不觉挤满了人。一位戴着袖章的女学生从人群挤过来,字正腔圆得有些生硬:“不好意思来迟了!各位长官好,我是防空支援团的学生团长,我叫陈意映……”
陆闻恺半举着碗,偏头看过来。
“陆哥哥!”陈意映掩不住的激动,“我在名单上看到你,就知道是你!”
杜恒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其二人:“我就说怎么着急进城。”
陆闻恺轻蹙眉头,却是懒得辩解。
陈意映脸颊微微红了:“你也知道我是志愿团的么……”
陆闻恺道:“好久不见。”
陈意映垂眸,敛了小女儿的情态,道:“各位在城里的住宿,志愿团已经安排好了,你们看是……”
杜恒道:“现在城里逛逛吧。”
他们吃得差不多了,付了钱,从石板坡下去,驾车。尽管如此,他们走到哪儿,人们的欢呼就到哪儿,还惊动了记者,跑过来拦下他们的车,要做采访,写一篇空战英雄的报道。
太阳刚有一点落下的势头,灰扑扑的城市沉浸在一天中难得的柔和光照中。
忽有一声马啼划破闹市,摊铺上瓜果物什散落一地,人们惊慌躲避。
“吁!”
马背上的少女紧持缰绳,一手扬鞭。
长辫在空中打了个旋,少女与马调过头来,马蹄落地。
路两旁亮起灯。烟粉晚霞与橙黄光线中,少女明眸善睐,动若脱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