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清如道,“小孃很怅然,说那时候该多照顾你一些,说不好你们就不会闹别扭了。”
陆诏年眼睛湿湿的。
“你看,小孃是惦记你的。”冯清如道。
陆诏年却道:“那你呢?大嫂,你可梦到过他?”
“就是那几天吧,我记不清了,你大哥应当记得,醒来一语不发地坐了半晌,我一问,他就掉眼泪了。”
陆诏年茫然无措:“他都一一见了你们,可怎么就不来见我呢?他走后我就再没梦到过他,一点预兆的梦也没有,如今这么久了……”
“你小哥哥从小就惯着你,怎么舍得来跟你告别,再惹你伤心呢。”
陆诏年怔怔抬头,“是这样?是这样啊,他连死都不肯让我难过啊。”
舞会开始了。
陆诏年和施芥生弹琴、跳舞,被达官贵人们拦着喝了好多香槟。月亮露出来时,陆诏年带施芥生爬上房梁。
“这座城,还真是纸醉金迷呀。”
施芥生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终于把这些时日藏在心里的事说了出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那会儿他像往常一样拆开陆诏年的来信,信中没有题目,无关理想,只有一个少女焦焦灼的心事。
他吓了一跳,继而失落。踌躇好些天后,他写了回信。陆诏年很快再来了信,只说她想明白了,一笔带过。
她想明白了什么?要放弃那位学长,还是同学长的女友一较高下?他不希望她受伤,却又不知该以什么立场来劝慰。
面对陆诏年,他总觉得自己缺乏资格凭证。
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谈论,他不能不顾及她失去兄长的痛楚。今日舞会气氛高昂,他按耐不住了。
可说完就有些后悔,他怕自己显得轻浮。
“我当然有喜欢的人。”陆诏年笑意盈盈。
施芥生一颗心沉没了。
“有那么喜欢,喜欢到容纳不下别的人?”
“很奇怪吗?”
“他喜欢你吗?”
“应该是吧,他怕我伤心,都不肯来见我。”停顿片刻,陆诏年双手蒙住脸,呜咽起来。
施芥生忙乱地安慰她,感到一点侥幸。
这一晚,陆诏年昏睡了过去。翌日城中大雾,人们都说今天会是个大晴天。
施芥生打电话来约陆诏年去游船,白小姐也在。
陆诏年没到约定见面的地方,半路撞上了一个药贩子。陆诏年行得急,想赔钱了事,却瞧见落在地上的烟袋——
竟是鸦片烟。
再一瞧,那头裹布斤的药贩子略有些眼熟,可不就是当年她纵马追逐的鸦片贩子?
这么多年,小哥哥都当这事是她编造的……偏生这么巧,这时候撞上了。
药贩子哪里敢索要赔偿,怕营生败露,捡起地上零碎就走。
陆诏?????年猛地逮住他后领。
药贩子赔笑:“姑娘,你行行好,我们做小本生意的不容易。“
“这么多年,捞偏门的都发迹了,怎么你还在做这个?”
药贩子定睛一瞧,也觉得陆诏年眼熟,可这不是唠嗑的理由。
“我要买。”
药贩子狐疑,陆诏年拿出一枚银币,坚定道:“卖不卖?”
“好说好说,街上人多眼杂,茶馆里坐。”
原来药贩子这些年赚了些钱,后来听信了别人的话,学人炒金,赔得倾家荡产,只好去求袍哥弟兄,做回老本行生意。
陆诏年不大听得进去别人的故事,揣一块鸦片烟往家的方向走,又想起和人有约。
游船的一上午,陆诏年浑浑噩噩,旁人说什么话,她都只是敷衍。施芥生倒不恼,同白小姐一样,疑心她宿醉未醒、身体欠佳。
中午也不按计划下馆子了,他们把陆诏年送了回去。
冯清如留他们吃饭,他们婉拒了。适逢二姨太家的亲戚来访,冯清如也不便再挽留了。
那一家子好吃懒做,今天又来跟二姨太要钱,偏厅闹哄哄的,她可不好让客人看笑话。
“你上去看看小姐,叫小姐好生休息,要吃什么用什么,你们拿上去就是,别让小姐下楼来。”冯清如道。
用人应是,上去了没一会儿,回禀道:“大少奶奶,幺小姐房门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