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诏年扯了下嘴角,道歉话语被堵在喉咙里。
快到正午,光线时阴时晴。
他们已经徒步三、四个小时,最后一段路攀坡,陆诏年有点喘。
埃德闻把他们甩在后面,陆诏年感到抱歉,对身边的美森说:“没关系,你不用管我。”
“我是想慢慢走。”
美森一个乍看凶悍的红发络腮胡大汉,体贴如斯,陆诏年不禁感叹,有的人就是人模狗样。
美森听不懂,“什么?”
“我是说,眼前的风景太美了,‘美不胜收’。”
美森学起来,“美不胜收。”
“对,ㄇㄟ美,美不胜收。”
埃德闻奇怪地看过来:“你们在讲段子?”
陆诏年索性鬼扯:“相声,你听说过吗?”
埃德闻话比先前略多些了,三人一路掰扯到一座海拔四千五百米的高地。
仙气缥缈的云雾间,一眼望去就看到了那山谷中的银色湖泊,像大地生出来的一面镜子,安静又诚实。
陆诏年发出低声感叹,原来这就是海子。
陆诏年忍不住要将汉语的美分享给两个老外,内陆的人因为向往海,所以将高原湖泊称为海子。
美森很有兴趣,也分享他了解到的:“藏语里把湖泊称为‘措’。”
“下去吧。”埃德闻说。
他们从经幡飘荡的高地下行一两百米海拔。
海子近在眼前。
埃德闻收起无人机,和美森一起扎营。他们带了一顶徒步帐篷,以免下雨,无处可躲。
埃德闻支起露营火炉,烧瓶装矿泉水,准备做咖啡。
柴燃烧的味道让人感到温暖,陆诏年蹲在火炉旁休息。
埃德闻从背包里拿出一只椭圆收纳袋,“坐椅子吗?”
陆诏年有点意外,下意识说了“谢谢”。
埃德闻把收纳袋放低上,没有要帮她组装的意思。
露营折叠椅大同小异,陆诏年平时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抽出金属伸缩杆组好椅子框架,铺上椅垫,陆诏年假装问埃德闻:“坐吗?”
埃德闻忽然露出玩味的眼神,“你总是这样吗?”
陆诏年有种强烈的被洞悉了的感觉,尽管这根本不算什么把戏。她故作镇定:“是什么?”
“挑衅。”
陆诏年笑了,“难道不是你先吗?”
埃德闻思索般的微微蹙眉,“我们还不熟悉,不是吗?”
“我……”
埃德闻冲好一杯咖啡,戴手套的手掌心托?????着背底,递到陆诏年面前:“先彼此认识吧。”
陆诏年以为杯子会很烫,一下缩回手。瞄了下埃德闻的眼睛,她握住了杯子。
钛制杯子隔热,反而在杯子交接那一瞬,他指腹在她手上留下的感觉更深刻。
“烫。”他说咖啡。
陆诏年吹了吹水面,垂下眼睫不去看他。
他好像在观察她,注视着她,她不想撞上那样的眼神,让她怀疑自己始终做错了什么。
海子岸边,美森的皮划艇充足了气,到旁边来歇息。
埃德闻把另一杯咖啡给了美森,他们是咖啡爱好者,闻豆子,又闻冲出来的咖啡的气味,喝一口,抿一抿。
陆诏年听他们讨论着,只尝到苦。
这种苦,在梦里有过,以至于让人产生了既视感。
埃德闻继续捣鼓他的飞行器去了,陆诏年请美森教她划船。
最后她霸占了人家的皮划艇,独自划到湖心,轻躺下来,看近在咫尺的雅拉雪山。
其实那山峰很远,只是过于庞然的东西,即使离得再远,也让人自以为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