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踌躇,人心杂凉。那些不堪入目的回忆犹如颗不定时炸弹般,总时不时蜂拥而上,不断撕扯她,淹没她。
舒笛也不禁发问自己:
你活着有什么意义吗?
——我有。
爬得出去吗?
——不知道。
可以脱离吗?
——我不知道。
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我要爬!
爬得出去吗?
...........
两种声音持续交战。一番拉扯后,舒笛沉着眼皮入睡。
“醒醒!大姐姐!醒醒!——”
舒笛被人拍醒时惊魂未定,轻握着银色药板的双手微微颤抖,慌乱里她大口吸气呼气,原来是做噩梦了。
“嘶——”
噩梦导致她头疼欲裂浑身难受。但她身上怎么会披着一件蓝色西服?
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她扎着可爱的双羊角辫,两个扎眼的红色爱心发卡连带着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元气可爱。
“大姐姐,你没事吧!”
“醒了?”
另一个头戴蓝色鸭舌帽和医用口罩的女孩闻声望去。
舒笛拿下西服看向身旁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她唇齿干涸,发音也些许艰难,“我没事。”
戴蓝色鸭舌帽的女孩递给舒笛一张纸巾,“姐姐,你哭了。”
慌乱里舒笛一把附上眼角,手指是湿的。她稍作定神,连忙伸手接过道谢。
铁椅睡久了连另一条胳膊都是麻的。舒笛面色微乱。这个大点的女孩看她行动不便,特别懂事地帮她擦拭眼尾的泪水和湿痕。
“姐姐,西服是我哥哥的。她让我和妹妹在这里等他。”她用纸巾认真蘸释,小心翼翼轻轻触碰她的眼睛。
“也谢谢你哥哥。”
走廊这会儿满是寂静。她小声说,“姐姐,你眼睛真好看,我都不舍得重手。”
一句话把舒笛给逗乐了。
看这个女孩的打扮约有十二三岁,她身穿蓝白条纹背心、高腰复古水洗米色短裤,脚踏一双白色拖鞋。走美式复古街头风的酷妹。
女孩一旁坐下,警告走廊上正跳得欢快的小女孩,“小鬼,老师是不是告诉过你医院不可以蹦哒哦!”
“好吧,我知道了。”小孩的动静果然小了很多。
小孩子的奶音味很重,低头小声回答的模样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她戴上口罩静静靠在大女孩怀里,小脸委屈巴巴的,让人想rua。
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怎么舅舅家的孩子就那么招人烦!
舒笛这才想起来她是出来躲清闲来着,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多。
她出来这么久,阳阳在病房里怕不是又要吵着闹着见人了。
她左右拉头,放松完肩颈便回病房。
还没起身跟两位小朋友告别呢,便听到大女孩朝远处喊,“哥,这里!”
一阵不疾不徐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舒笛侧过身子往后看,原来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抹身影正款款走来,还是早晨的西裤和皮鞋,油头一丝不苟地向后顺着,白衬衫领口微露......想到这里,她看了看手里的西服外套。
程之衔走近铁椅时,停下步子。
舒笛尴尬起身,整理好西服递给他,“谢谢你的衣服。”
“然后呢?”
他嗤鼻一笑,紧接着双手插袋,眼神直直盯着她。
西服下的他容光焕发,蓄势待发,仿佛不问到底誓不罢休。
舒笛今天穿一件白色棉麻衬衫配蓝色牛仔裤,脚上简简单单一双白色板鞋。纤细的白手腕,骨骼点清晰可见。
像被捏住了什么把柄似的,昨晚才把他臭骂一通,现在反而风水轮流转到自己身上了。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拿去干洗完再还你。”
“我不介意。”他继续拿乔,神情满是糊弄,这姑娘可太有意思了。
“好,那我就不拿去洗了。”
舒笛立刻接下话头。
程之衔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讲,效果好像有点偏离心中所想。
他轻佻眉尾,佯装无恙地点点头,“哦,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微扬的嘴角,配上这副贱嗖嗖的得意样,搞得舒笛进退两难。
“老公,我爸爸什么时候出院?”
这时,一旁的小朋友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又开始了,程之衔颇为无奈地按揉眉心三角,他早晚要让这只小鬼搞疯。
“小鬼,不要乱叫!”
“不嘛不嘛,我长大,你就娶我好不好!”
“你爸爸明天出院,我等下送你回家。”
程之衔回过头来看舒笛,淡妆素抹也相宜。
凑近了从闻到她身上酸酸涩涩的黑莓淡香,下午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她笑盈盈地看着小鬼,眼底尽是温柔。
从天而降的,有种叫岁月安好、万物明朗的东西充斥着他的感官。
“谢谢老公!”
思绪被打断,程之衔装作生气目瞪小鬼。
小鬼重新回答,“谢谢叔叔!”
舒笛听得笑媚了眼。这家伙还挺招摇。
“你笑什么?”程之衔这是有意戏弄她。
舒笛也不服输,“笑你挺招摇!”
他话锋一转,“那你怎么不愿意跟我签约?”
“我不想随时做好准备,迎接老板一句轻飘飘的‘事已至此’。”舒笛有意刺他。
程之衔气笑,“你这么想我的?”
舒笛净身高167,个头并不算矮,但程之衔高她一个头。
使得她要看他就必须抬头,这个距离异常微妙地变成了仰视。
程之衔很帅,眉眼间的痞气和量感存在感强的鼻梁,造就了他浑然天成的气质。
他随意且散漫,眼里的压迫感和这句赤裸裸的疑问都实打实地冲击着舒笛的感官。
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里,舒笛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这个位置有点压制她,她今天心情很差,不想再有任何的露怯,更不想被击破心理防线。
舒笛索性直接把西服塞他手上,赶忙回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