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仅仅是最开始的时候。
如果时间过得再长些,患者的病情又没有恶化或是好转,渐渐的只剩下麻木。
……
此时此刻,只有楼上传来的这一个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和楼梯间回荡;听得久了,就会让人产生“像是整栋房子都在呼吸”的错觉。
竺清月走到厨房间,只点亮一盏暗黄色的小灯。她轻车熟路地剪开药物包装盒,将里面的胶囊取出、分成两半,药粉倒入杯里,再倒上一杯热水,冲小心翼翼地泡药剂。
她抬头看了一眼客厅里挂着的壁钟,确认时间,随后端起水杯,走上楼梯。
……
推开卧室的房门,里面同样没有开灯,黑暗的空气里氤氲着浓烈的药味。
“妈妈,喝药了。”
竺清月走到床边,小声说道。
没有回应。
只有“呼——呼——”的嘶哑声音从被窝里传来。
竺清月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
这时,她听见了一个低沉的女声。
“你今天……回来得很晚,是不是没有学习到哪里去偷玩了?”
“当然不是。”
竺清月笑着回答道。
“我正准备向您汇报今天做过的事情。”
从出门开始,上学的道路,班级内的情况,随堂测验的结果,放学后帮老师的忙,组织学习小组……一五一十,全都条理清晰地说了一遍。
然后,她才说到晚上的时候,校园里有一个疑似杀人狂的疯子闯进来的事情。
竺清月没有说出自己了解的全部真相,毕竟她已经答应过徐向阳,不会将两人的谈话泄露给别人,只是说后来大家一起逃出了校园,又报了警,那个疯子则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直到半个小时前,她还在派出所里,才会晚归。
“……”
竺清月闭上嘴,等了一会儿。
床上的女人没有说话,好像没听见似的;又或者即使是自己的女儿经历这等可怕的遭遇,都觉得无所谓。
女孩并没有感到被忽视的生气或是沮丧,因为妈妈的反应完全在她预料之中。
竺清月在心里默念了二十秒钟,等这段时间结束后才再度开口,继续说道。
“还有一件想要和妈妈汇报的事情。我终于找到能成为真正朋友的目标了……”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被窝里突然伸出一根干瘦的手来,一把牢牢抓住了少女的手腕。
“是谁?家里是哪儿的?父母什么单位?成绩如何?你可别被人骗了,特别是男的,这个年纪都是些滑头,没一个可靠的。……清月,你交的朋友没有我亲眼看着,我不放心。”
床上的女人声音干涩,正紧紧攥着女孩手腕的手掌无意识间用力,几乎要在竺清月柔软的肌肤上掐出红印来。
“……放心吧,妈妈。”
竺清月疼得额头上都要冒出冷汗了,但她没有挣扎、更没有放弃的意思,声音柔和地回答道。
“一共两人,都是性格很好、很有上进心的人,我想妈妈见到了肯定会喜欢上的。一个是我以前和你提到过的林星洁同学。我观察这个人很久,觉得她很合适,性格独立自主,不容易受到别人影响。”
“还有一个……是男的,叫徐向阳,”似乎是害怕被母亲误会,竺清月的语速很快,“今晚要是没有他在那个闯入者面前挺身而出,我可能就回不来了,我还是第一次受到别人如此大的帮助,他真的是值得信赖的好人。”
“刚好这两人还是邻居,彼此关系很亲密,不用为万一哪天他们两人间发生矛盾感到头疼,也不用担心我会早恋……怎么样,妈妈?”
被子里的女人没有回答,可是干枯的手掌却没有松开。
竺清月抿起嘴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说道:
“妈妈你不是一直说,很担心自己离开以后,我会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依靠吗?我觉得为了以防万一,结交几个可靠的朋友还是很有必要的……”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女人的手掌从她的手腕上滑落。
“可惜我不能出去见人,没办法帮你判断,你自己一定要……咳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女人突然间猛烈地咳嗽起来,那声音异常吓人,像是要将自己的肺脏硬生生咳出来似的。
“嗯,我会的。”
竺清月将杯子递过去。
“来,快喝药吧,妈妈,别让病情加重。”
“如果……如果他在……”女人没有接过水杯,反而像是梦呓般喃喃自语起来,说话的声音变得愈加微弱,“如果康文在的话……我们母女俩就不需要指望别人了……”
“你是在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吗?”
竺清月的脸上带着轻轻的笑。
“我打电话问过了,没人接。我想,他今年恐怕还是不会回来……”
“啪!”
女孩手心里的杯子被猛地打飞,撞到了背后的衣柜,又滑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