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们想象的一样,这家伙是个疯子,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以及……
是个可怕又可悲的男人。
“神媒,还有你,还有你。”孟正古怪地咯咯笑着,他原本就常常流露出疯狂的神态,在变成这副可怕的样貌后,堪称相得益彰;他的手指从林星洁、竺清月和徐向阳的身上一一划过,“你们全都不是普通人,却活在同一个时代、同一座城市,甚至理所当然似地发展出了亲密的关系,这件事让人难以想象。”
“我想这一切都不会是偶然,而是具备远大的意义,只是现在还无人知晓……不得不说,我以前遇见过的那群神棍们,讲得还都挺有道理。也许,也许这世上真的有命运这回事存在,而迟早有一天,我们每一个人都要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
“我的命运,就在这里、就在今天。”
他的手指又重新转回到长发姑娘的脸上。
“——还有你的,林星洁。”
“滚。”
竺清月撇撇嘴。她一挥手,将眼前这家伙像木偶般吊上了空中。
看不见的丝线迅速收缩、施加力道,孟正面容扭曲,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嚎。
他的一截手腕“噗嗤”滑落,掉在地上,断口喷洒出大量鲜血;剩下的一只手、两条腿和脖子,上面悬挂的线业已嵌入大半。
其实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人等同于已经死了。接下来就算再挣扎,也不过是身体本能的残留。
整个过程耗费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短发女生就干脆利落地把孟正杀了。
这家伙不但言行惹人厌烦,还不止一次企图让他们分别。从数日前开始,他们经历的几乎所有混乱遭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所以,徐向阳在背着林星洁出来的路上,早就已经做出决定:在看到孟正的第一时间,就要动手杀了他。
这还是徐向阳头回对某个人产生鲜明的杀意。但三人全都表示赞同,这件事便在路上定下了。
当然,他们还是会顾虑身为警察的莲姐的想法,但杀人这事儿又不能不做,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干掉那家伙,让他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徐向阳没有闲着。尽管班长大人要杀这家伙是轻轻松,但他还是第一时间举起了手,想要打乱他的精神,让孟正的大脑无法阻止起反抗的思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
但下一刻,激烈的痛楚如有实质般从那个方向传来。徐向阳闷哼一声,捂住了额头。
孟正的脑袋向旁边歪去,露出恐怖的伤口和白森森的颈椎骨,这是因为已经被砍下大半的脖子难以支撑起头颅的重量。
正因为如此,大家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男人的后脑勺后面,浮出一团奇怪的组织。
组织表面是粉红色的,像个放大的核桃,上面布满沟壑,却并不坚硬,而更像是某种柔软的水母,悬浮在空中。
……这是属于人类的大脑。
这颗大脑下方垂落着细细的神经和结缔组织,凭此与孟正的后脑相连,支撑着他的脑袋没有真的掉下来。
——是的,这是一颗寄生在孟正身上,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的“大脑”。
直到宿主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它才悄然出现。
而只有孟正自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双腿同样被割断后摔了下来,只剩下最后一根残留在身体上的手臂。
男人一边庆幸着自己居然还没死去,一边狂笑着朝着林星洁举起手。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上)梦中的地下室
林星洁觉得自己正在做梦。
如果不是身处梦境,那么她现在看到的一切东西,都不可能出现。
明明上一秒,她还和竺清月一人一边抱着莲姐的胳膊,看着徐向阳和披着“龙婆”皮的孟正对峙,看着那个不知为何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被无形的利刃肢解,看到他的胳膊、大腿掉下来,浑身鲜血乱飙,脑袋都掉了一大半,却又在后脑勺的位置生出了个新脑子……
以及远处,身后拖着漆黑脐带,像昆虫般窸窸窣窣爬行过来的怪物,它有着婴儿的外型、装甲卡车般的大小和与死去多年的僵尸无异的体貌,爬行的速度非常快,充斥迫不及待想要吞食猎物的贪婪,一双纯黑的瞳孔死死盯着自己等人;
更远的地方,身高数百米顶天立地的女人屹立于浅草疏疏的荒野之上,与云层中央直径以公里计的巨大眼球对峙。
假如这是一幅画,画家用了“近、中、远”三个层次来细细描绘,而每一部分之间彼此却完全不搭调,每一处细节看上去都是那么诡谲和疯狂。
但下一秒,她却换了个地方,来到了梦中。
抛开自己是否真的在做梦不提,就算是现实中遭遇的一切,常人亲眼见到以上种种,定然会怀疑自己是否深处噩梦;但她却早就习以为常。
恐怖的景象,超自然力量的威胁,她已然习惯——或者说必须习惯。如果习惯不了,迟早都得精神崩溃,毕竟她本人就是威胁的代表,而且需要随时随地利用手中的威胁去对抗其它威胁。
她分得清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
因为现实中总有喜欢和爱着的人们陪在自己身边,所以无论身处何方,她的心总能迅速安定和平静下来;
更是因为,她很清楚,真正的梦不是这样的。
林星洁的梦中没有怪物,没有丑陋和狰狞,没有让人疯狂的邪恶;在那里,永远是一片黑暗无光的世界,
梦,有时候是看不见的大海,她只能听见海浪拍打礁岸的声音,与脚掌底部传来的湿润;
有时候是荒野,实际上和站在海边无甚区别,她同样看不见任何风景,无非是脚踩着的地方不再是湿润泥泞的海滩,而是粗砺的土地。
真正的梦……
往往只有她孤身一人。
无论见到了什么,都只能独自面对。
林星洁很早以前就习惯了这种事,但最近这一年以来,她反而变得不习惯了,于是对于梦境的恐惧,亦在日益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