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年柏彦背着她出了办公室。
他拎着她的高跟鞋,她拎着他的公事包。从总经理办公室到电梯,要途经秘书办公处,还要经过前台和行政办公室,再那边是各个部门的分布区,所以,年柏彦的行踪算不上是秘密。
秘书处有助理秘书没下班,因为总经理没走,她自然也是不敢走的,许桐也没走。等一出办公室的门,素叶就看到了她们,一时间尴尬了,悄声跟年柏彦说,快放我下来。
年柏彦置若罔闻,没打算放她下来。
素叶就眼睁睁地看着许桐和助理秘书走上前,连个躲藏的地儿都没有,也于是乎,她清晰地看见助理秘书那副强烈压抑着震惊的神情。
倒是许桐很淡定,像是对这一幕司空见惯了似的,上前询问年柏彦其他的工作安排,年柏彦没再有任何的工作安排,让她们早些下班回家。
离开秘书处,素叶觉得自己的后背都长眼睛了,感觉到助理秘书惊愕的目光还尾随着他们。
“我会当成笑话的。”素叶忍不住跟年柏彦说了句。
年柏彦不以为然,“不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吗?”
素叶撇撇嘴,搂紧了他。
行政处已经下班了,还有市场部和公关部的员工在,市场部和公关部两个部门临时开会,散会的时候正好撞见年柏彦背着素叶一幕,两位总监都惊呆了,而有的女员工则惊叫了一声。
这也难怪他们会像是见到了世界末日般的震惊。
平时向来不苟言笑,对工作和下属极为严肃甚至都能对自己女人铁面无私的年总,今天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大庭广众之下背着个女人出来,更甚者,他手里还拎着女人的高跟鞋。
虽说这女人是他自己老婆吧,但这种举动的确不符合年总的一贯性格。
这一幕,何等壮观。
可素叶觉得,自己连死的心都有了。
一干人等之前,她是不是让年柏彦丢了脸啊?
干脆将脸深埋在他的颈窝里,自动屏蔽这些各异的目光,让她想起了当时去南非时的鸵鸟厂里的鸵鸟,她现在就是那只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她听见市场部总监上前请示工作安排的声音,心里暗骂,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都什么情况了还想着工作呢,也不愧就是年柏彦的兵,工作至上。
年柏彦简单交代了两句,便遣了众人。
出了公司,素叶才悄悄回头张望,发现竟有女员工都跑到门口儿偷看,心里哀嚎,相比其他公司,精石的员工们尚算不太八卦了,现在好了,年柏彦的这一举动彻底激发了人类最原始的八卦本质。
“我觉得这样不好。”素叶别别扭扭地说。
年柏彦没明白她的意思,有点木讷地问,“这么背着你弄疼你了?”
“不是。”在他背上当然舒服了,他的后背很宽,很安全。“我的意思是,这样会影响你作为上司的形象。”
年柏彦这才明白,“我背的是我自己的老婆,又不是背着其他女人出来,影响什么?”
听了这话素叶心里有点美了,但还是死鸭子嘴扁,歪着头盯着他的侧脸,“那也影响不好吧?”
年柏彦瞥了她一眼,笑道,“叶叶,人做事不能本末倒置。比如说你饿了想吃饭,一定要选一个漂亮的碗,考试之前复习,需要挑选一只漂亮的原子笔,其实呢,你只想吃饱饭、考完试,却做了那么多无用的修饰行为。你的脚不方便走路,这是根本,你担心的所谓影响,那是毫无意义的末枝,明白吗?”
“你上辈子是不是优秀教师啊,这辈子才这么热衷于给人讲道理教训人?”素叶呼吸着他的气息,满满的都是幸福。
年柏彦轻轻笑着,“给你讲道理是对的,但我可没教训你。”
素叶凑近他的耳朵,“事实上你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教训我。”
“你是指晚上?”他压低了嗓音。
女人的芬香和轻柔的气息钻进了他的耳朵和撒落耳垂,年柏彦觉得有点心猿意马,又是下班时间,所以他的语气也变得稍稍暧昧。
“我可没说。”素叶红了脸。
年柏彦笑而不语。
快到电梯的时候,素叶马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年柏彦,你背我下楼呗。”
年柏彦哑然失笑,“不乘电梯?”
“那我怕电梯人多嘛。”素叶笑着说。
年柏彦无奈摇摇头,“真能折腾人。”
“你是嫌我沉还是承认你体能不行了?”素叶笑问。
年柏彦回了句,“我是嫌你事儿多。”
虽这么说着,但还是走进了楼梯间,背着她从楼梯下楼。
精石属于高层中的高层,离一楼简直是遥遥无期的路程,别说是精石的高度了,现在很多上班族连五六层都会选择电梯上下楼,更何况是精石?
但年柏彦也没有任何怨言,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下,步伐稳重踏实。
素叶腻在他的后背上,感觉很舒服,也很感动。她清楚知道,他是无条件满足她,就是为了哄她开心。
楼梯间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个。
脚底是淡淡的光亮,使得整个空间都安静甜蜜。
“年柏彦。”她懒懒开着口。
“嗯。”
素叶看着他的侧脸,“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儿呗。”
他的唇角转瞬一丝停滞,但很快消失,再加上楼梯间的光线昏暗,素叶没有看见他神情的变化。他微微扬起唇稍,问,“想听什么?”
素叶想了下,“想知道你怎么会在千灯镇的呀,你说你在那生活过一段时间。”
年柏彦看了一眼脚下的楼梯,又往上背了背她,“没什么,小孩子跟着大人工作调动走,很正常。”
“那你在那生活多久呀?”
年柏彦想了下,“大约半年吧。”
素叶“哦”了一声,“然后你出了国?”
年柏彦淡淡笑道,“也不能叫做出国,因为小时候经常跟着家人到处走,小时候在南非和俄罗斯都待过,为了练手艺。”
“那你不上学了?”
“上,学校也换了不少。”
素叶愕然,“那你可真厉害,就这样还能拿到博士学位呢。”
“父母去世之后,我的生活基本上稳定下来了,那个时候也没再多换学校,可能跟这点有关吧。”年柏彦给出解释。
素叶敏感发现,年柏彦每每提到小时候的事儿总是模棱两可,就算提起,顶多也就那么几句,远不及别人在炫耀自己的少年史时滔滔不绝。他更像是在说别人的童年,他只是个过客而已。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因为你自小就流窜过那么多的国家,所以才学会很多过语言?”
年柏彦沉思了下,“算是吧。”
素叶觉得有关系,她听过他说英文,美式和英式,也听他说过法文,甚至也听他说过西班牙语,他的发音很纯正,如果闭着眼听他讲话,一定会误认为是本国人。这绝对不能是在某个语言机构能学来的腔调,而他,也会迅速地根据对象不同来调整自己的语种选择,比如他面对的是英国客户,那么他绝对不会说美式英语,而是地地道道的英腔,这很简单,很多英国人还是很尊重自己国家的腔调,也有的甚至是听不懂美式英语,光是这么一个细节就能看出,年柏彦对一些国家的风俗习惯十分了解。就拿她来说,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在旁人听着是说了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但实际上,如果当地人来听她讲话的话,多少还会听出一些差别来。
他回答地漫不经心,可素叶想要了解他过去的欲望愈发强烈。
想了想,开始采用曲线救国的方针。
“你和柏宵跟你父亲长得真像。”她说,“光是看照片就能感觉出来,一定好多女人会疯狂地爱上你父亲。”
年柏彦轻声回答,“我父亲只爱我母亲。”
“真好。”
年柏彦不说话了,只顾着低头下楼。
素叶突然觉得气氛有点沉闷了,主要是他不说话的缘故,她觉得可能是他想起了父母心情低落,便不敢再继续刨根问底了。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我觉得很奇怪呀。”
“怎么了?”
素叶勾紧他,“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起我梦里的那个小男孩儿吧?”
他点头。
“有时候我觉得你跟他的感觉很像。”素叶说了句。
年柏彦眸底闪过隐隐的光亮,压下,轻淡说,“我给你的感觉像个孩子?”
“不是那个意思。”素叶以为他误会了,解释,“我是说,你给我的感觉和那个孩子给我的感觉很像。”
年柏彦抿唇浅笑,没接话。
“你说,要是他真的存在,突然有一天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说,要我做他的女朋友怎么办?”素叶看着他问。
年柏彦扬唇,“你都成我老婆了。”
这话一语双关。
只可惜,素叶是蒙在鼓里的并未察觉,嬉笑着道,“那他答应等我长大,然后做我男朋友啊。”
年柏彦转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却一侧头,轻轻咬了下她的胳膊。
“你讨厌。”这口咬得她心里很痒,抬手捶了一下她。
素叶便不再提这些事了。
年柏彦背着她,心里却有点翻江倒海。
是啊,是他的信念不够坚定,以为不过就是鸿鹄一瞥再无交集,只是偶尔会将那个长巷的小女孩儿拿出来在心里深处想念一下,却忘了,缘分如此妙不可言。
他很想对素叶说,亲爱的,是我错了。
是我错过了与你相遇的最好年华,让你在纷扰中遇上了我,是我没有深信着爱情的可贵,荒唐了一段可笑的婚姻。
素叶……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她自小就是那么大胆,揪着他的衣角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死活都要做他的女朋友。
没错,这世上也只有她了,敢这么无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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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素叶辞职的消息就传开了。
当然,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被如此广泛关注,还要归功于她作为精石股东的身份,这令媒体记者趋之若鹜,像是挖到了宝藏似的兴奋。
对于素叶的辞职一事,丁教授还是实话实说了,他没有为了保住机构声誉说是辞退了素叶,而就是对媒体记者表示,是素叶主动辞职。
这对于素叶来说,多少挽回了点颜面。
而这一天,当网上津津乐道时,素叶正在美美地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