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细雨垂纤草,水面风回聚落花”,小雨滴答、街道濡湿,两侧商户燃着灯火,点亮洼涔,也点亮沸潏的江水。
狄玥车技有限,只维持在二三十迈,速度慢,路两侧的景色清晰可见。
不知是谁家店铺门口挂了鸟笼,几只娇俏的小雀在笼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搅聒夜辰。
默念着交规,狄玥一路异常紧张,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把车驶回小区,倒车入库。
她松了口气,下车便柔若无骨地倒进梁桉一怀里,无意识撒娇:“终于到啦!”
“刚才那个路口好窄,转弯时我掌心都在流汗的,还以为会把车剐花,居然能顺利通过,真是幸运......”
他们十指相扣,一路聊着刚才驾驶车子的话题,乘电梯上行。
那天是正式乔迁的第一晚,狄玥当然兴奋,看着液晶屏上跳动的数字,她忽然想到,好像她人生每一段重要的试飞练习,都有梁桉一的参与、陪伴。
也许,这就是“伴侣”的意义?
原来“伴侣”是这样温馨浪漫的词汇呀。
也是在她这样幸福地自忖时,梁桉一忽然开口,他同她说起,方才在店里吃鱼时的一帧画面——
鱼锅店里老风扇转动,鱼鲜味道弥满空间,又被风扇吹散。
灯光下,狄玥发丝落了一缕,挂在脸侧晃动,大概是痒,她抬手把它们拢去耳后,随后,用筷子尖去挑鱼刺。
鱼块刚从滚沸的锅子里捞出来,冒着热气,细刺在灯光下呈透明状。
她挑得认真,蓦然抬头,撞上梁桉一的目光。狄玥马上笑得眼睛弯弯,扬扬手里的筷子,问他,梁桉一,我帮你挑鱼刺呀?
鱼锅加了辣椒,她喝一口冰镇饮料,唇色嫣红,喋喋不休地推销着,说自己很厉害的,学校手工老师都说她精细动作很好,手很灵巧。
“手工老师说,日后万一她有事请假,我代课教孩子们手工,都是能做好的呢!”
梁桉一其实好久没和别人共同食过鱼。
小时候三口人围坐在一起吃鱼,已经是太久远太久远的记忆。
在店里,隔着鱼锅的热气腾腾看狄玥时,梁桉一说他好像突然懂了一个词。
虽然此前在歌词中,他不泛听过,甚至自己也曾运用过,但好像今天晚上,才刚刚懂得。
狄玥心跳迅疾,砰砰砰砰。
直觉在刚刚的某一瞬间里,他们一定有过灵魂共鸣。
“是什么?”她问。
果然,梁桉一说是“伴侣”。
“梁桉一,太神奇了,我刚才也在想这个词的,就在刚刚!伴侣!”
“是么?”
梁桉一垂眸浅笑,在电梯门缓缓打开时,拉着她的手走出去。
他单手去按指纹锁,另一只手臂揽过狄玥,扳了她的下颌,然后偏头,吻她的唇。
气息交错,心跳与心动,也是共鸣的。
回家后,他们换掉沾染鱼汤香气的衣服,穿上面料舒适的家居服,倦懒地坐进沙发里,打开电视。
空调风吹散初夏的潮热,梁桉一拨通了唐良的电话。
狄玥捧着脸,很高兴地想:
梁桉一之前说,为她答应求婚的事情,曾整夜未眠,现在想想,一定是真的。
他们决定6月结婚才几个小时,尽管梁桉一面色如常,但狄玥已经发觉,他似乎按捺不住,要把好消息告诉朋友。
越洋电话被接通,隔着上万公里的距离,梁桉一声难得喜形于色,唇角勾着笑意。
他告诉唐良,他和狄玥准备在6月结婚。
唐良大概还未睡醒,打了个呵欠,困悴地道着恭喜,随后又是一声呵欠,并在呵欠余音中,问梁桉一,你们说的6月,是明年6月还是后年6月?
“今年。”
“哈??咳!咳咳咳!咳——”
远在西雅图的友人被惊到,在电话另一端咳得撕心裂肺,半晌才传来一声惊诧的疑问,声音都是走调的,“今年6月份?开什么玩笑,那不就是明天?”
西雅图比国内时间慢16个小时,唐良那边才清晨,但他显然精神了,揪着这个话题,抛出连环问题,比狄玥这个待嫁新娘更急切:“怎么是6月?你俩进展太神速了吧?已经搬完家了吗?6月就结婚是不是来不及啊?你们还什么都没准备吧?”
“是都还没准备——”
梁桉一四两拨千斤,和狄玥对视,“不过,有我,来得及。”
那晚真是难掩兴奋,挂断电话,仍然毫无睡意。
梁桉一喜欢安静,又因为职业原因,怕扰到邻居,装修时,这栋房子是做过加强隔音的。
夜色里,他和狄玥坐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