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这般模样,怕是帮不了你什么忙,还会耽误你。”
“我不怕。”沈清畴轻轻说道。
“……”
傅灵佩有些不耐,这人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可是我不愿做他人的累赘。”
怀中女修难得柔软地倚靠着他,脸上却不自觉地泻出了一丝不耐和冰冷。沈清畴紧抿着唇,眸内晦暗一片,谁也看不清。
一时僵持了下来。
半晌,沈清畴才又绽开一个笑容,宠溺地笑道:“也罢,真拿你没办法。不如就在此等你好了再走罢。”
傅灵佩忍不住佩服此人的面皮,水滴不穿,石打不烂。她的拒绝,似是清风过耳,点滴不剩。
他轻轻地把傅灵佩放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斗篷,细心地帮她垫在身后。而后取出一个白色丝垫,端端正正地坐着,施了个涤尘阵,浑身又是纤尘不染了。
傅灵佩闭目养神起来。
心内犹自盘算着傅家之事,此时已是深夜,傅家重选家主的话她必然是赶之不及了,也不知到时是什么结果。吴楚两家虽敢暗中截杀自己,却也不敢明面上大动干戈,所以傅家暂时还是安全的。
只是三家此前还一直相安无事,又是何事激化了矛盾呢?吴楚两家是早知此事在推波助澜,还是只是适逢其会?而身旁之人,是否又参与其中呢?
线头密密麻麻地缠成一团,傅灵佩大感头痛。不由瞥了一眼过去,沈清畴还端坐在洁白的丝物上,便是在这种境地,他仍坚持要保证自己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何事?”沈清畴十分敏锐。
傅灵佩忍不住一顿,才道:“也不知你这爱洁的毛病是怎么来的。”
对她来说,虽则干净整洁十分必要,但在很多情境下也可以舍弃,没必要过分执着。而沈清畴却对白色有着异乎寻常的偏执,不论何种境地都极力保持一声白衫,连个灰点子都不能有。
沈清畴愣了愣,不意这问话从何说起,眼睛略眯了眯,似是回忆般轻声道:“大约是少时……”他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奇怪的神色,顿了顿又道:“少时常在灰泥尘土里打滚,长大后便再受不得一丝一毫的脏污了。“
前世傅灵佩敬之,爱之一叶障目,事先便为他想好了理由,把爱洁与品行高洁对等,亦从不曾问过,今日才得知这么一段过去。
果真,前世盲目地很。
“你少时,很苦?”她不由问道,无法想象此人跌落尘埃的样子。
沈清畴自嘲地笑了笑:“一届散修,父母双亡,亲族俱无,便是衣不蔽体也是常有之事。”说着似又陷入了回忆里,双眸暗色翻涌,扫过傅灵佩,便让她忍不住寒毛直竖起来。
“你……”
“不说我了,你呢?”沈清畴拍拍手,站了起来。
“我?我什么?”
“你的过去。”
“我的过去你不是都清楚了么?”傅灵佩有些奇怪。
沈清畴点了点头,却道:“天资纵横,少时便已经超脱常人,十岁入天元,筑基、结丹,尽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过,我却不信这是全部。这样的环境,养出的性格,绝不是你这般的。”
傅灵佩有些愕然,仍是忍不住起了攀谈的兴致,好奇地问道:“我的性子?我的性子该是什么样的?”
“敏锐又粗糙,冷静又偏执,戒备心很重。”沈清畴似乎是在想如何措辞,慢慢地道:“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照外人看来,你顺风顺水,父母慈爱,师门强力,性格应该是开朗又自傲的。实际却不然。”
傅灵佩心内附和,这确实是她前世性格。
“但实际上你对人对事都缺乏热情,拒绝的多,接受的少。对许多事能保持冷静取舍,对一些事又十分冲动偏执,比如你执意要拜楚真人为师。”
傅灵佩有些心惊。这人如何能对这些事都如数家珍,对她了如指掌?
“不必惊讶。”沈清畴似是能看透她的想法,“若是你如我这般日日夜夜都无法忘怀,你自然会知。”
幽幽的语气似是一条毒蛇,慢慢地钻入傅灵佩的皮肤。她忍不住一抖,打了个寒颤。
——以后,还是离得更远一些为好。
“着凉了?”说着,像是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摇摇头否决了。
是的,修士怎么会着凉呢?
两人又静了下来。
傅灵佩体内的离震丹还在慢慢地起着药效,行遍全身,对经脉作用不大,对这麻木的身子却有极大效用。
一日后。
也或许是这具打熬出来的身体恢复力远超常人,原本预计需要好几日的养伤,一日便好了。
“好了,走吧。”傅灵佩手脚终于能动了,拍拍手便站了起来。
虽然灵力只能动用一小部分,但是一直呆在这水晶宫外也不是办法。
出路,也许在里面。
而机缘,更不能放过。可惜,又与沈清畴碰在了一起。现如今实力不如人,傅灵佩自觉能屈能伸,只能继续夹着尾巴做人了。
至于何时——能暗中阴上一把,她也是极其愿意的。
“晤,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