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戒竟然认不了主?!
神识扫过, 戒内种种堆得层层叠叠,一眼便看得真切分明。
傅灵佩怔怔地看着掌心, 突然落下泪来。
眼泪打湿了掌中玉戒,釉黑色的戒圈水洗过的温润,在晕黄的灯下微微透出一抹蓝,美不胜收。
世人皆知,认主了的东西若主人陨落,自然可再重新换个主人, 便是尤妙这等出了器灵的玉镯,也逃不开这个定律。她此时无法将玉戒认主, 或许是……
玉戒的主人还在世。
傅灵佩无法控制自己不去作这个猜想,也或者,这个痴望曾被她死死按在心底,如今一遇风便又重新燃起了火种, 火种越燃越旺, 烧得她坐立难安。
傅灵佩强制按捺住性子,重新将神识探入, 一寸一寸刮地三尺般扫过玉戒内部, 希图找出任何曾经烙下神识印迹的地方。
可惜,什么都没有。
干干净净。
没有任何丁一的神魂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可偏偏玉戒内,有一样说不清道不明也察觉不到的东西在阻止她,不让她认主。
玉戒静静地躺在柔白的掌心,傅灵佩痴痴地看了会, 才终于收敛起心神。
她在自己的储物戒里找了又找,终于寻到一截不知何时放进去的暗顶天蛛的蛛丝,此蛛丝火烧不化,刀砍不断,当初只得一小截,做巾帕仍嫌不够,此时却刚刚好。傅灵佩将其穿过玉戒,小心地打了个结,而后连玉戒一同挂到了脖子上。
墨玉戒坠恰好落在心口,走动间,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傅灵佩捂着心口,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夜已深,天剑峰的峰主洞府坐落在最高处,清冷的月光丝丝缕缕地透过小窗,洒落于地面。
这是元婴大比后,傅灵佩第一次真真正正地静下心来修炼。
她盘膝坐在塌上,一遍遍地运起南明离火诀的心法,一周天,两周天,三周天……她沉浸在修炼中,只觉一切前所未有的顺畅。
元婴大比带来的好处现在才真正凸显出来,她对火灵力的感悟更深了一层,对元力的运用以及细微之处的见解也更深刻,火灵力在体内运转如意,本就到了瓶颈的元力一个用劲——
似乎能听到空气里传来轻微的一声“卟”,暗流涌动处,巨大的气劲往前一路冲,摧枯拉朽般冲破淤堵的关隘,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往前冲刷,身体内弯弯折折迂迂回回的暗脉,也被一连冲开了六个。
若以江海譬喻,这一下,便是水流入海,而那被冲开的暗脉,却似途径处不断开拓出来的支流,将江海的储水量拓得更快,却又浑然一体。
这便是南明离火诀炼到深处的可怕了
普通功诀开奇经八脉九九八十一道,而南明离火诀修炼至顶级,却能再多拓五十二道,从量来说就比之寻常修士多出一半,从储量而言,几乎可立同阶修士而不败。
自然,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只享好处的乐事。储量的扩容,导致的是修为进度的变慢。这就跟往一个小罐子里装水,与往一个大缸里装水的区别了。
缸大,自然需要的水多。所幸傅灵佩这一路走来,虽艰险处处,却也奇遇连连,单火灵根的提纯,让她修为进阶只快不慢。
傅灵佩缓缓睁开眼。
不过是一瞬间,天地,便不同了。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小到地底的钻地虫,大到天际的白云层,在傅灵佩眼中,一息一动间,都有脉络可寻。
一举手一投足,皆充满了力量。
水到渠成,莫过于此。
还不待她细品,傅灵佩蓦地变了脸色,一个瞬间人已消失在了原处,须弥境内正进行着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变,土地轰隆,风云雷动。
傅灵佩未及多想,人已直接踏入了须弥境的小楼内。
红衣白骨被一道盈盈的白光笼罩着,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床榻之上。白毛狐狸死力地支撑着防护罩,七条尾巴无风自动,使尽了吃奶的力气般,及见她来,一个大喘气便趴在了灰兔子的脑门上。
尤妙小白人呼啦一下便钻入了傅灵佩领子,浑身还在瑟瑟发抖。
小楼内一片狼藉,唯有这一处尚还完好。
傅灵佩来一个卷袖,将白骨架子与白狐狸灰兔子小白人全都收作一团,心念电转间人已经到了须弥境外。
才刚落地,识海一阵轰隆,须弥境已然彻底关闭,再进不去了。
娇娇一个躬身落了地,浑身的白毛湿漉漉一片,无精打采地耷拉在身上。她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道:“老大,你要晋级怎不提前说一声?”
傅灵佩很有些讪讪,一声不吭地将丁一的白骨稳妥地安顿到床榻上,才道:“此番进阶实在突然,我也没料到……”
尤妙从她衣领间飞了出来,绕着傅灵佩上下转了一圈,赞道:
“不错,水到渠成,百岁不到的元婴后期,便在云昬界,也份属天才中的头一份了。”
溢美之词傅灵佩听得太多,即便出自这个不大夸人的小白人口中,她也没甚兴趣,只对娇娇郑重拂身:“娇娇,此番真是多谢了。”
白毛狐狸的眼顿时湿漉漉一片,水汪汪地看着她,拍拍胸膛:“老大客气!虽然这骨头架子有些渗人,但好歹也曾是大美人一个,娇娇护他不冤!”
傅灵佩蹲下身,凑近轻轻亲了亲娇娇的小鼻头,也不嫌她刚刚才流汗,粲然一笑道:“多谢啦,小狐狸。”
娇娇的白毛脸,顿时绯红一片。灰兔子迷瞪瞪地看着她,一双兔子眼亮晶晶的。
傅灵佩会心一笑。
娇娇这白毛狐狸面皮是厚了些,也没甚么廉耻,但对称赞谢意却出奇的脸薄。小白人绕着他们转啊转,突然落到床上的丁一尸骸上,朝傅灵佩作了个鬼脸,“傅静疏,你脖子里挂的,可是这倒霉鬼的东西?”
傅灵佩脸顿时黑如锅底,恨不得将这尤妙倒吊起来暴打三日。这小器灵生冷不忌,不通世故,连取个绰号都专往人痛脚上踩。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声音已然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