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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2 / 2)

“我想吃巴里龙虾……”少年人的语气忽然变得谄媚起来,“我知道,有家分店离这儿不远!”

“嗯?”

“还有……老大……还有啊能出门帮我买套睡衣、t恤、还有内衣内裤吗,我浑身都馊了馊了啊!”少年人边说,还边扇了扇风,果然,有隐隐约约的汗味传来,然后他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我真得走不动了啊,求求你嘛。”

“你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买?”刑从连冷冷道。

“我要急着回来看阿辰哥哥啊!”王朝很顺溜答道。

完美的逻辑链。

刑从连懒得再搭理王朝,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在将门打开站在门框里的时候,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徐徐道:“林顾问?”

看着刑从连眼神里的温和询问的意味,林辰能翻译出来的意思大概是:累不累,不累的话一起去散步?

根本无法拒绝啊。

林辰点了点头,站起身说:“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

夜已经很深了,如果他们是在宏景,那么现在出门的话,他们大概只能见到空旷的街道和安详伫立的街灯。

不过他们是在永川,大城市的夜晚总是富有人气,在他们所住的快捷酒店外有很长一条河道,河道一侧是老新村和大排档,另一侧则是安宁祥和的沿河林阴步道。

林辰跟着刑从连走过桥面,初夏夜里,河边拂过凉爽微风,隔着河岸,对面人声鼎沸,林阴道上却安静得蛙声可闻。

树影清幽,墨水般的河面上荡漾着浮光掠影。

他和刑从连并肩走着,只觉得内心平和,白天的面对李景天的恶意与疲劳好像都消解了大半。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刑从连临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要询问他要不要一起散步,散步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休息方式。尤其是在惊心动魄的一天后,和很喜欢的人一起散步,哪怕是在河边随便走走,哪怕一句话也不说,都舒适惬意至极的事情。

“林顾问。”刑从连蓦然开口。

“刑队长?”

“散步总要闲聊一两句啊。”刑从连慢悠悠说道。

“聊什么?”林辰有些讶异,“老实说,我很担心宋声声。”

“你不能总活在案子里啊,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刑从连说,“而且明天早上,宋声声应该就有消息了。”

闻言,林辰向对岸看去。

虽然不至于能看清对面大排档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内容,不过他还是能依稀听见隔岸新闻里传来宋声声几个字。

许多食客都在喝着啤酒看着新闻,他们交头接耳,单靠警方力量寻找起来或者很困难,可人民群众的力量却是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如果宋声声还自由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话,那么最迟明日,他应该就会被找到。

“我明白。”林辰点了点头,忽然看向刑从连,“刑队长这是在做我思想工作吗?”

“思想工作,还是林顾问做的比较好。”刑从连陈恳道,“我很明显只是想和你搭话而已啊。”

林辰心脏漏了一拍,刑从连哄人的时候,实在不露痕迹又令人心动。

对岸传来一些老歌,仿佛是宋声声以前唱过的那些,河边又起了一阵风,一些不知名的玫瑰红小花瓣飘落站在刑从连肩头,林辰下意识伸手,替他掸掉了那些花瓣,然后说:“我发现刑队长真是散步的忠实爱好者。”

无论是在清晨还是傍晚,无论是早餐前还是晚餐后,刑从连总是非常乐意步行,有时和他、有时和王朝、有时他们三个人一起走着,谈工作谈天气谈近来居高不下的菜价,刑从连在这种地方总是显示出与本人气质不太相符的闲散一面来。

刑从连笑了起来,继续向前走起:“我小时候吧,父母工作再忙,只要在家,他们就会带我一起散步,因此我总觉得,散步是非常愉快的事情。”

“倒是项很好的研究。”林辰喃喃道。

“什么研究?”

“比如家庭散步时间和幸福指数的相关研究。”林辰望向对岸那些对面而坐的情侣或者三两好友,这么说道。

刑从连哑然失笑:“有关系吗?”

“家庭幸福与个人成长总是有密切正相关的。”林辰边走边说说,“你必然成长于一个强大的、充满爱意又自由民主的家庭,而李景天必然家庭不幸,虽则祖辈宠溺但其实缺乏真正的爱意和正确的引导,他家庭关系紧张,父母双方尤其是父亲很有可能有人格障碍或者精神疾病……”

“听你这么说,让我以为李景天也有可怜之处,他也是身不由己啊,所以才会变成他现在这样。”刑从连打断了他。

“我当然不是在为李景天开脱。”林辰微微低头,随意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扔到河水中,他望着漆黑水面上泛起的涟漪,说,“但人真没有人所想象的那么理性而强大,哪怕是一颗最简单地投入水中的石子,都会激起整片水面的涟漪,父母对子女一生的影响也是如此,甚至是一个普通人平日里随意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其他人。”

“很深刻的问题。”刑从连感慨道,“我们不是出来随便散步的吗?”

“我最近感触良多,你让我多说两句都不行吗?”林辰很无奈地说道。

“当然,其实有林顾问在旁边说话,散步时光才美好。”刑从连也从道边捡起块石子,随手扔进河里。

这话说得简直像加了蜂蜜的热牛奶,不甜不要钱,林辰想了很久,只能说:“真是多谢刑队长夸奖了。”

前方已将近步道尽头,鼎沸人声透过道边树木传来。

刑从连这才开口:“主要是我不太喜欢那样的论调吧,比如人无法选择出身、无法控制自我、迫不得已才做出那些卑鄙的选择,感觉很像推卸责任的话。”

林辰想了想,这样说:“我大学里做过一个论文,是一个关于绘画创造力的研究,大致是我们给出命题请被试来作画,以及让被试按照我们给出的画来阐述他们感知到的东西。”

“嗯……然后?”刑从连问。

“然后,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类思维是那样奇幻瑰丽,同样的命题,却绝不会有同样的回答。在那些人里,有病态黑暗者,也有善良美好者,有人思维僵化,也有人充满奇思妙想。老实讲,虽然我们总在强调个体差异一类的命题,但我也是那时候才真正发现,原来每一个人的心灵都是那么的不同。我们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人无法自控,精神疾病的痛楚便在于此,但我们也同样要承认,在那些有充分行为能力的人群里,有李景天那样的人,也有你这样的人;有人推卸责任,有人承担责任;有人面临精神绝境时选择用伤害他人来解决问题,也有人一生平凡,却在绝境中绽发出人性最伟大而灿烂的光芒。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在这个世界上,你认同什么,选择什么,以及,你究竟做了什么,而最终,这些都决定着你会以怎样的方式影响整个世界。”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河岸林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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