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刻最容易胡思乱想,思念再一次无法抑制地冒出头来,两年多了,距离林啸鸣离开,已经过了两年多,陆烬朝度过了二十八岁,二十九岁,即将在下个月迎来三十岁的生日。
就像曾经巡查时那位哨兵小姑娘的无心之言,他已经是三十岁的“老男人”了。
并非在年龄焦虑,陆烬朝有钱,也有事业和想要奋斗的目标,爱人虽然很久不在身边却也是有的,他没什么好因为年龄而焦虑,就是……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点不可思议。
原来竟然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记忆中和林啸鸣一起在南天星时似乎就在昨天,更早一些,他清楚记得自己考上首医大少年班时,养父母欣慰的笑靥。
那已经是十四年前了。
陆烬朝洗漱完毕,吹干头发径直走进林啸鸣的卧室,他有时候会在啸鸣的床上休息,反正这是他的家,他想睡哪间房就睡哪间房。
向导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件衬衣,林啸鸣比他高壮,衣服也比他大不少。
他爬到床上,双手捧着衣服,将脸埋进柔软的布料里,深吸了口气。
已经过去那么久,其实也没剩什么味道了,但这样起码能让陆烬朝不安的心得到一些平复。
哨兵穿的衣料都是最柔软的材质,保证不会刺激到敏锐的触觉,衬衣摩挲着脸颊,仿佛成为了哨兵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他。
但都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近千个日日夜夜里,他就是靠着林啸鸣留下的东西,艰难地缓解着虫豸啃噬般的透骨思念。
陆烬朝闭上眼,在林啸鸣的那张床上,很快陷入了沉沉的睡梦。
混沌。
眼前仿佛蒙了层雾,什么都看不大清楚,陆烬朝努力辨认面前仪器上的数据,却怎么也无法看清,一切都成了模糊的一片。
身边的同事问他结果,陆烬朝只能胡诌了一句,至于究竟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仿佛五感全都被封闭了。
舌头稍微舔了下,一侧的后槽牙不稳地晃动着。
奇怪,他的牙怎么了?
他吸了吸腮帮子,然后用舌尖去舔,想要知道怎么回事,但随着舔舐,牙根从牙龈里移出的感觉是那么清晰。
陆烬朝立刻不敢动了,他手指按了按另一边的腮帮子,隔着脸颊都能感觉到后牙的摇晃。
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陆烬朝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牙突然开始摇晃,好像要掉了,他现在应该去找牙医吗?如果真的保不住,重新植牙会很麻烦的吧。
他明明才三十岁,又不是八十岁,牙怎么会突然出问题?
陆烬朝还没来得及起身,就意识到了脱落,他张开嘴向外一吐,一颗颗带血的牙完完整整地掉出来,落在他手心,带来满嘴的血腥味道。
一共是四颗。
然后他就醒了。
实验台上很干净,一旁的仪器正发出滴滴声响,身着防护服的同事正在玻璃挡板的另一侧埋头实验,陆烬朝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直起身。
最近可能是压力太大,他竟然在实验室睡着了。
这场梦并未随着苏醒迅速消失,陆烬朝清楚记得牙齿摇晃,最终掉落出来的全过程。
甚至嘴里还能回味到不存在的血腥味。
陆烬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然会做这样莫名其妙的梦,要知道自从觉醒之后,他的梦境大多都和精神图景相关。
梦境实在诡异,陆烬朝忍不住上网搜索。
梦见掉牙……
【表示你可能会因为一些损失或者与人分离感到痛苦,家人健康有可能会出现问题】
陆烬朝看了很多条不同的解梦,全都表示是件凶兆。
他已经没有家人了,如果非要说……最亲近的林啸鸣和温荣兮可以算作家人。
看着那一条条解析,陆烬朝眼皮突然疯狂跳动起来,是左眼跳财还是左眼跳灾?他记不太清楚了。
他看了眼墙上的电子表,晚上七点半,距离他日常下班的点还有段时间,老师应该也还没走。
陆烬朝立刻起身去找温荣兮,在另一间实验室找到老师时,温荣兮正收拾东西打算回家。
“老师。”陆烬朝叫住他,“今晚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温荣兮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不安,可能是我多虑了吧,但这两天我还是想跟您在一起,您应该不会嫌弃我吧?”
“怎么会呢?”温荣兮露出笑容,他对前来接他回家的生活助理道,“小余就先回去休息吧,今晚烬朝陪着我。”
“好。”生活助理将温荣兮的东西交给陆烬朝,陆烬朝背上老师的挎包,和他一起离开研究所。
一切都像极了心魔中出现过的场景。
记不清是第几次轮回时,他知晓温荣兮日后可能会遇害,就干脆和老师住在了一起,反正温荣兮无妻无子,他也孤身一人,师生两人还能有个照应。
但就算他贴身保护着温荣兮,他们两人还是在某个夜晚双双遇难了。
只是在心魔幻境中,陆烬朝无法使用精神力,如今他有着首席向导的能力,就算出事,应该也不会再有心魔中无法还手的情况。
老师是他相当重要的人,在十六岁反复觉醒失败陷入巨大落差的绝望中,如果不是温荣兮安慰他,照顾他,培养他,他也不会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