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家和詹家不同,虽不是贵族,但家族体系庞大,多年前,一部分亲友移居国外,其中有不少就在英美定居。詹温蓝如今的情况是一步也离不开英国。他最重要的产业基本上都压在那里,如今又官司缠身,如果连翻身的机会都放过,以后即便是回来了,大多也会一蹶不振。
詹司令心中一颤,明白这是在他们最危急的时候雪中送炭,但也几乎是迫他给出一个明确态度。
既然梵家女儿都赴英国帮了温蓝,这场婚约无论如何,梵家是下定决定要水到渠成了。
詹司令忽然有些踌躇,温蓝对冷云溪的感情,他若是以前还以为那是入戏太深,现在却是看得分明,完全已经是情到深处,情不自禁。
这个时候,梵家的帮忙对温蓝来说完全是把双刃剑。
拒绝的话,多年来他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英国资产注定要付诸东水。可若接受……
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答复。
梵广茂似乎猜得到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设身处地来说,若詹司令一口答应,他反而觉得,对方更看中梵家的背景。无论对于权势有多么热衷,到底,还是存有几分真情。
梵广茂笑笑,这一次开口,声音极为随意和自如,远比刚刚说话要来得亲和的多:“儿孙自有儿孙福。詹老哥何必想得太多。”
詹司令听得他这话,心中一股歉意,更觉得对方实在是仗义,压根没有携恩图报的意思,酸涩中只觉得更对不住对方:“是我和温蓝对不起你们。”
“说什么对不起不对不起的。”梵广茂不以为意,转头看着女儿双眼晶亮地望着自己,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女下午的飞机就过去,你和温蓝打声招呼,后面的事情,我会和他联系。”
“爸!”梵良慧眼睛憋得通红,一下子扑到在父亲的怀里:“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詹温蓝从来都是她的一个梦。她从来知道,以立场而言,现在最好离詹家远点才好,可,她压根管不住自己的心。
爱也好,痴也好,总归,她一头栽了进去,就压根没想再出来。
梵广茂温和地笑笑,拍拍她的后背:“这么大了还撒娇,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爸!”饶是一肚子酸涩,看到父亲这样变相地安慰自己,梵良慧忍不住破涕成笑,一把投入父亲的怀里。
詹温蓝接到电话,听说梵良慧要来英国的时候,整个人都没有一丝动静。
詹司令有些矛盾,生怕他脾气古怪,不肯接受对方的帮助,只得先将“订婚”的事情透了个底。
谁知,詹温蓝似乎丝毫反应都没有。
詹司令有些怕了,只觉得握在手里的手机冰的吓人,连对方的一点呼吸声都已经渐渐销声匿迹,心,顿时沉到谷底。
“温蓝,你听我说,现在你在英国官司在身,没人帮你,这个关头你千万不要冒险,凡事忍忍就过去了。不管怎么样,良慧是自小和你一起长大的,你就算对她没有男女感情,看在我和你梵叔叔的面子上,千万不要伤了她的心。”
不要伤了她的心,他的心呢?
詹温蓝淡漠地仰头看着那阴沉的天空。阴雨连绵了一周,伦敦最近已鲜少能看到阳光。
似乎,自从她离开,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站在阳光下,神色舒展了。
上一次眉目轻松是什么时候?
太久了,久得已经不记得了。
詹司令急切的声音还在电话里响着。
“咯。”他挂断电话,神色漠然地靠着窗边,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台下的院子。
在英国的别墅大多并不太高。他的房间原本在三楼,可昨天,他突然换到了二楼。望着院子里绿油油的草坪,他忽然闭了闭眼,唇边是一抹悲凉的笑。
当初,冷云溪站在二楼的窗前,和峤子墨并肩而立,看着他时到底是什么心情?
他似乎已经越来越看不懂那个女人。
明明她就站在眼前,明明那双看似空灵的眼睛离得那么近,他却一点都窥视不到她心底到底想的是什么。
自史蒂芬在法庭上翻脸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一切,从他踏上英国土地的那一刻起,从头至尾,都是个局…………..
“温蓝,你站在那干嘛?赶紧进来,快要下暴雨了。”老夫人望着他立在窗口,远处乌云已经急速积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生出一种没有来的痛,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詹温蓝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嘶,怎么这么凉?”老夫人脸色苍白地望着他,只觉得自己触手所及几乎是块冰块。
詹温蓝回头朝她笑笑,那笑清浅得像是层云,淡的什么都没有了…………
梵良慧去机场的时候,站在候机厅,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呆呆地望着前面或隐或现的那个身影,原本红润的脸色一下子难看的吓人。
来送机的梵广茂有些担忧地拍了拍她的手心:“怎么了?”
“我看到一个人。”梵良慧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景,脊梁倏然挺直,就像不挺立起来,她整个人都能被那道背影压弯。
“谁啊?大惊小怪的。”梵广茂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女儿一惊一乍的样子。这孩子从小就藏不住心思,本以为进了舞团,大大小小演出无数也该锻炼出来了,怎么现在一下子又打回原形了?
梵良慧惨白着脸,目光失神地看着父亲:“冷云溪,我看到冷云溪了。”
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一样大小。
父女两人,对视中,只听候机厅机械的广播一遍一遍地开始播报:“先生们,女士们,请注意,由北京飞往英国伦敦的飞机二十分钟后起飞,请各位旅客做好准备。”
飞上云霄的那一刻,梵良慧慌忙地四处寻找那一抹背影,却始终一无所获。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刚刚自己一时眼花?还是,那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真的从梦里走进现实?
十个小时后,当到达希思罗国际机场时,梵良慧整个人还有些恍恍惚惚。
詹老管家亲自来接机,接过她行李的时候,忍不住轻声问了句:“梵小姐,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恩?”梵良慧被老管家这么一问,忽然回神,“哦,没什么。只是有点不适应这里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