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漪漪便将事情同她大致一说,下意识隐去其中需要费力解释的部分。
许清如听罢久久不语,再开口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们两个……可真胆大!若是让人发现可怎么办?”
谈漪漪摸摸鼻子,警惕道:“你可答应我不往外说了。”
许清如恼道:“我自然不会说,只是你们两个真是……”她听了谈漪漪的话只当主意都是她自己拿的,偏偏还要牵扯周寅。一时间她为二人捏一把汗,已经开始为二人想起万一被人发现的对策。
谈漪漪怕被她念叨,忙转移话题似的问:“你来这做什么?我刚刚看你一直往我那里看,还以为你是认出我来了。”
许清如一顿,张了张口,话堵在嗓子眼儿。她是不想说缘由的,但谈漪漪对她如此坦诚,她遮掩反倒显得不大方,于是轻声道:“我是为了我母亲来的。”
谈漪漪一激灵,自觉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
许清如的母亲是个疯子,京城人都知道,但谁都不会在许清如面前提及此事,却没想到她主动开口。
周寅忽然伸出手轻轻握握许清如手腕,嗓音轻软,像柔柔的尾羽拂过人心尖:“清如,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谈漪漪急忙附和:“是的是的。”
许清如顿住,郁结的心情舒缓了些,复而重新开口:“我没事。”
她继续道:“我母亲的病情想来你们也知道,我听说鹿神医医术高超,想请他到府上为我母亲瞧一瞧病。”
谈漪漪张口又闭口,忍着不说话。疯病哪里能治呢?
似是察觉到谈漪漪的心思,许清如苦笑道:“我也知道疯病无药可治,只是想碰碰运气。”
谈漪漪点头:“那你直接去馆中找鹿神医同他说明就好。若你不好意思与他说,我与阿寅去帮你说一说。”
许清如顿时道:“不是,我……我父亲并不许再让郎中到我家中去为我母亲瞧病,因我母亲的病治也治不好,叫郎中反而会刺激她。但我还盼着母亲能被治好。”
谈漪漪有些不明白了:“那是要怎么办?”
周寅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她。
许清如懊丧道:“我想请鹿神医去看看,但他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到我家去。”
谈漪漪忍不住呆滞:“啊?”
许清如吸吸鼻子:“所以我这些日子才一直在此处迟疑,自己也觉得荒唐。本就是请人去瞧病但又不许人光明正大地去,我想我若是鹿神医肯定不会答应。”
谈漪漪深以为然。
周寅细声细气:“清如莫若直接去问?若鹿神医答应了,咱们一起想办法,看怎么将他送进府中。若他不答应,你也不用继续在此处浪费时间。”
许清如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过去她迟迟不决是怕被神医拒绝,当局者迷,如今被点清,反倒想清楚了。
“好。”
“走走,咱们一起去。”谈漪漪很同情许清如,想着一会儿帮她说两句好话。
许清如被两人簇拥着往慕虎馆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就下定决心过去了。
鹿鸣大约刚用完饭,还未到馆外棚中为人诊治,正空闲着。
“正好。”谈漪漪用胳膊肘抵一抵许清如,“那个就是鹿神医。”
事到临头,许清如霎时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请人看诊又不许人堂堂正正地进门实在过分,让人难以启齿。
鹿鸣看了三人一眼便收回目光,看样子要向外去坐堂。
谈漪漪急忙小声道:“神医要去外面给人看诊了,他这一去便要为人诊治许久,你要等上许久才有机会和他说话。”
遭谈漪漪这一催促,许清如嘴比脑子快:“鹿神医。”
鹿鸣回身,向她们走来,目光冷淡,嗓音清透:“什么事?”
许清如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诚恳万分道:“鹿神医,我想请您到府上为我母亲诊治。”
鹿鸣询问:”令慈是什么病?”他目光从周寅身上轻轻掠过,只见她戴着幂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便知道该如何对待。
许清如定定道:“疯了。”
鹿鸣眉头轻皱,很直白道:“疯了几乎无法治愈。”
他这句话却让许清如陡然萌生出些希望。过去其他郎中都是一口咬死治不得,鹿神医话中却留有余地。
“请您帮帮我。”许清如低下头去要跪,却被打断。
“不必如此。”鹿鸣阻止她下拜的动作,很快将手抽回,“我可以去看诊,但能不能治我并没有把握。”
许清如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堪称真正的医者仁心。更因如此,接下来的话她越发难说出口:“鹿神医,只是我家中有些特殊规矩,盼您能体谅则个。”
鹿鸣不冷不热地问:“什么规矩。”
许清如艰难地道:“我父亲不许郎中去刺激我母亲,我无法带着郎中直接进府。”
鹿鸣看上去依旧没太大反应,冷冷淡淡的,只是问:“那要如何?”
许清如犹豫:“我还未曾想好。”
“那就想好再说。”鹿鸣声如击冰掷玉,琅琅动听,“我先去外面看诊。”他说罢走人,像很忙忙碌碌。
许清如平日骄傲自信,但因过于牵挂母亲,在面对与母亲相关之事时总是忧心忡忡,稍有风吹草动便敏感极了。
“我是不是惹鹿神医不快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方才办事很不可靠,眉头颦蹙,开始思考补救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