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们尴尬地伸出双手,不知该怎么将这位暴躁的夫人接过,心想这个漂亮丫鬟的力气好大。
“她听不懂的。”许清如心累无比地开口,不得不面对事实。她母亲彻底疯了,认不出她了。
鹿鸣手指不动声色地叩在许夫人脉门之上,片刻后挪开,对周寅轻轻点头。彼时许夫人挣扎累了,怒不可遏地望着每个人,仿佛人人都是她的敌人。
他瞥婆子们一眼,她们鬼使神差地明白过来,将夫人接过。
“女郎。”婆子们迟疑地要从他手上接过许夫人,许夫人扭动着试图逃开,这次婆子们抓她抓得死紧,不敢再让女郎挨打的事重新上演。
然而许夫人却忽然歪斜两下,在婆子伸手接时一个趔趄,连带着婆子们一起重心不稳。
啪——
药碗落在地上,碎了一地,药汁洒了一地。
鹿鸣反应最快,将碎片捡起,手指在药汁中蘸过。
“多谢,多谢。”婆子们感谢帮她们善后的这位丫鬟。
周寅默契地开口替他问:“瓷片要丢到何处?”
婆子拧着夫人无暇引路,用下巴为鹿鸣指路:“多谢姑娘,丢到房中的渣斗里就好。”
鹿鸣淡漠地进房中去丢瓷片。
许清如望着咬牙切齿的母亲,悲从心起,却还是惦记着让鹿鸣为她母亲诊治的事。她正要说“进去坐吧”之类的话,就见周寅面色苍白地回过头来,很为难地对她道:“清如,我还有些事情。”
许清如脑中一嗡,说不出的滋味儿。她下意识地应道:“那我们先行离开,下次再来看母亲吧。”她的嘴似乎不是自己的,仅靠本能说出的这些话。
“好。”周寅眼中带着歉意,可怜兮兮,让许清如再说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她看样子确然是被吓坏了。
许清如并不恨她,只是觉得好可惜,她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将郎中带到母亲这里,只差一点就有机会让郎中为母亲诊治。
她心灰意冷,只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再看什么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毫无希望。
她麻木地同周寅向外走,刚出院外,只听周寅用气声同她道:“清如,我们出去说。”
许清如木然的心一跳。
作者有话说:
都会有报应的,另外虎不会遇到任何挫折,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她是最强的(物理与精神层面)
第79章
待鹿鸣从房中出来, 周寅带着许清如一步步出了院子。
婆子们在他们身后不知滋味儿地道:“女郎慢走。”她家夫人今日又吓走一位宾客,还打了女郎,也不知道女郎会不会因此恨上夫人, 日子怎生这样难过。
许夫人终于安静下来, 盯着许清如的背影五官抽搐, 一霎过后她神色竟有一瞬间清明,哀戚地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但很快清明又被暴躁取代, 她跺脚, 喉咙中发出不耐烦的嗬嗬声。
“夫人, 咱们回房中去吧,外面冷。”两个婆子虽被折腾得够呛,却从未苛待过许夫人分毫。
许夫人听不懂这些, 显得很不耐烦,被人半推半就地带回房中。
许清如麻木地跟着周寅出来,往府外去。她情绪低落, 心中复杂极了,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大门处她终于动动嘴唇, 要与周寅告别,却说不出口。她不能怪罪周寅,母亲那样谁见了都要怕, 可她也很难一下子接受希望变成绝望。让她缓缓。
还是周寅一脸歉意主动开口:“清如。”
许清如别过眼去, 轻轻应声。
“你能送我上车吗?”她怯怯的, 让人不忍拒绝。
许清如一言不发,最终点头, 送她上了马车。目睹周寅在马车中坐好, 她垂下眼要转身下车。
周寅一把拉住她袖子, 哀求婉转:“清如留步。”
许清如被她拉得停在原地, 却没有心情去面对她。
周寅自顾自地道,嗓音绵软:“方才在府上说话多有不便,所以请你出来。刚刚鹿神医已经趁着扶住夫人的时候把过脉了,不知是什么情况?”她说罢文文静静地看向鹿鸣,目光绵绵,让人心跳不已。
许清如愕然,她本就是因母亲无望让鹿鸣诊治而难受,谁知鹿鸣早就在暗中完成一切,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转过脸震惊无比地望向周寅。
鹿鸣缓缓开口:“令慈痰迷心窍,痰浊上阻,蒙蔽清窍,是疯之兆。”
许清如认真听他缓缓道来,未想到鹿鸣果真见缝插针,在不知不觉时诊了脉。阿寅要走不是被吓到,是想尽快告诉她此事。
她顿时心情更加复杂,眼眶微热,她以为没希望了。
鹿鸣还在继续道:“大受刺激,急火攻心是一方面,有人在你母亲药中动了手脚,促使她大脑受损是另一方面。”
许清如面色一白,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理解出了问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人要害我母亲?”许清如喃喃问。
鹿鸣一抖袖子,袖中发出瓷器相击的清脆声响,他手一翻,掌心向上,其中是两片方才碎裂药碗上的碎瓷,还沾着少许药汁。
“这是什么药?”鹿鸣冷淡看着许清如问。
“安神汤。”许清如恍惚地答。她记得很清楚,她母亲总是哭闹不休,夙夜难寐,父亲请名医给她配了安神汤,好让她能踏实睡觉。
鹿鸣摇头:“不是。方才我把完脉后看那正好有汤药在外,亦好奇夫人平日用的是何药,便特意用夫人将药碗撞翻,多有得罪,请你莫怪。我借收拾碎瓷之机将蘸了药汁嗅闻品尝,发现其中装的不是安神药。”
许清如默不作声地将牙咬起,等他宣判结果,下颌线干脆利落的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