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们面色凝重,各自轻抽一口凉气。
崔骜的疯病过去只在道听途说中出现,她们只是听说,并不了解,因而不觉得有什么。昨日崔骜切切实实发疯她们才感受到他确实是个危险的疯子,便忌惮他极了。
疯子做事不计后果,也不讲道理。万一被他惹上,实在是无妄之灾。
众人说到这里不由看向周寅,为她后怕极了。崔骜曾到春晖堂中发疯,当时周寅险些被他欺负,也巧,当时便是王栩出手相助。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王栩会成为崔骜的发疯对象。
周寅面前的食物看上去没动多少,白着脸坐在原处,看上去可怜兮兮。
“没关系,他这一疯应当又要被关些时日呢?“许清如小心假设,以期能给周寅些安全感,还不忘向沈兰亭使眼色,让她帮着说两句。
沈兰亭很快明白过来,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他又发疯,父皇肯定要找人给他瞧病,一时半会儿他肯定要被关在宫里。”
戚杏补充:“无妨,还有我在。他真敢来这里发疯,我就让他走不回去。”很叫人安心。
“要去太苑了,还是先想一想怎么过夫子那一关吧。”林诗蕴一直默默用膳,听到崔骜是疯子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到这会儿已然快要将饭用完,是一群人中最快的。
诚如她所言崔骜并不是此时她们最担心的,至少他一时半会儿不能出来,她们最担心的是要进学了,夫子该一一查验她们年节之余对学问可还上心,并且要点评布置给她们的文章。
林诗蕴这话一出,女孩们心中对崔骜的那点畏惧顿时暂且搁置,一个个发起愁来该怎么面对夫子。
“秦桑,去将我的书拿来!”沈兰亭大声叫道。
“这是做什么?”许清如问。
“我那文章是昨日一下午作出来的,水平我自己心中有数,只怕能将夫子气死。”她嘿嘿笑笑,明艳的一张脸上多了几分傻气,“我还是温温书,将书背劳,夫子若实在生气我就背书给他听。”
众人一想,也算是个办法。
谈漪漪顿时道:“那我也背背。”
作者有话说:
汪汪汪汪汪!
第105章
春晖堂外簇簇白木槿已经冒出绿芽, 碧澄澄的,在一片霏霏霭霭的晨雾之中分外惹眼。
堂中极静。
“春天要来了。”不知是哪个女孩子心有所感小声说了这么一句,很快被仓促的脚步声盖过。
魏夫子躺在躺椅里一摇一摇, 见她们第一日来得得甚早, 毫不客气地露出吃惊神色。
沈兰亭抽抽眼角, 很是得意:“夫子,我们今日来得早吧?”
魏夫子扶着扶手坐直, 点头赞同:“新年新气象, 是不一样了。”
他说这话时女孩子们各自在自己位置上跪坐完毕, 一并将书箱中的各类东西取出在矮几上摆好。
魏夫子起身,略理仪容,先打量众人一番, 而后严肃说起今日课业安排:“临过年时我与你们布置了一篇文章叫你们带回去做,可都没忘吧?”
女孩们齐声:“没忘。”
“许清如,你将文章都收上来, 我先看你们文章作得如何。”魏夫子捋捋胡子又道,“你们也莫闲着, 我看文章时你们将《大学》温故知新。今年学了《大学》以后要学《论语》,下午助教会送《论语》来,你们回去闲来无事之时也可先看看。”
许清如得令冲林诗蕴挑衅笑笑, 而后将一沓厚厚文章收上。
魏夫子坐回他摇椅中拿起纸张凑近了看, 人几乎要贴在纸上去。
沈兰亭看着夫子的模样不由无声地淘气笑起来, 冲周寅轻咳两声,将她注意力吸引来后学着夫子的模样从桌上拿起纸贴在脸上看。
周寅忍俊不禁, 掩唇轻笑。其后她又意识到这样似乎不大好, 收敛不少, 眼睛还在笑着。
魏夫子一目十行, 看得极快,与之对应的是他不断变幻的神色。他时而抚须陶醉,时而眉头紧皱,态度鲜明无比。
沈兰亭心虚,根本看不进书,一见夫子皱眉她便小声嘀咕:“完了完了,夫子定是看见我的文章了。”
谈漪漪忍不住道:“也可能是我的。”
到巳时时,魏夫子将手中纸张整理好,沙沙声使得女孩子们纷纷抬眸,而后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魏夫子面无表情,乍一看让人瞧不出喜怒。
“说实在话,你们交上来的这些文章实在出乎我的意料。”魏夫子沉声道,让人听不出究竟是好得出人意料还是坏得出人意料。
“我未教过你们作文便让你们作文也是有看你们底子如何的意思,方才一看之下有些文章倒让我耳目一新,有些文章虽然并不出彩,但足以看出十分用心。”魏夫子目光扫过每个人,女孩们老老实实跪坐,皆不抬头。
“但是!”他语气忽然严厉,“也有人的文章毫不用心。”他目光这下不再逡巡,直接落在沈兰亭头上。
沈兰亭硬着头皮坐立难安,刚要开口认错,只听魏夫子又道:“不过念在这人实话实说份儿上,此事暂且搁置,待我教完如何作文后令写一篇呈上。”
沈兰亭老老实实答了声“是”,不打自招。她自己都觉得临时赶出的文章让人不忍卒读,因而在文章最后她老老实实说明自己将文章忘了,是一日之内写出来的,但是是自己写的,没借助外力的帮助。没想到因为这个夫子反而高抬贵手放她一码。
魏夫子便将文章拿出品评,其中当属林诗蕴的立意最新,许清如则是文章架构最为工整,若参加科举考官最爱取中的。戚杏稍逊二人,但被魏夫子评为同样出色。至于周寅与谈漪漪则是他口中文章虽不出色却十足用心的一类。
夫子以许清如与林诗蕴的文章为例,一讲构造,二讲立意。
“所谓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文章之道,一来反应眼下之事,二来为现实而作。”魏夫子一本正经讲道,“圣上既将你们托付过来,我平日如何教旁人便也如何教你们,绝不会藏私。”他未将话说得十分明白,暗指虽说她们是女郎,但郎君要学什么,她们也需学什么。
“下月初九春闱开始,届时他们考完一场我便拿来试题让你们练练手。”魏夫子淡淡道,心中却叹一口气。
她们接受良好的教育却无法参与科举入朝为官,也是某种程度上的无法完成抱负。尤其是在他看来这些女孩中的林诗蕴与许清如天赋之高更胜男子,简直令他扼腕叹息。而拿来科举试题给她们做一是一种弥补,二来也是看她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她们做得好他开心是不假,但也更加感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