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听闻夫子一心痴恋薛都护,而薛都护却眼拙地看上那个方脸王怀安。现下大都护终于被夫子收之囊中,又蛊惑了权贵的心,还沾染了权贵的权,可见夫子一开始就瞄上了薛都护,这一选择很是智勇双全。
马车过了长安桥,终于停到了白家庄子门前。
随车的白管事连忙下马,候在车厢外同她亲切道:“潘夫子可醒着?先下车用过宴席,再午歇不迟。”
此前她这个夫子的身份,莫说白银亲王不会亲自迎接,便是连白管事也轮不到她。
今日白家潜派马车去城中接她,虽是白三郎打头阵,白管事却也专程相陪。
做人做得十分客气,前去客栈时带了半马车的厚礼,从大盛而来的布匹、庄子里产出的菜蔬水果肉食、旁的草原部落上供来的冬虫夏草与雪莲,各样都送了些。
赵勇被厚礼打得晕头转向,稍稍一清醒便倒向白家,劝嘉柔快回去庄子指教白三郎。如此又能赚巨额束脩,还能远离薛琅,简直双赢得不能再双赢。
待最后如同送瘟神一般将嘉柔送上白家的马车时,简直要喜极而泣。
白家的车夫车驭的巧妙,停在庄子跟前时,正是午时三刻吉时。
白管家客客气气将她往里请,白家旁的仆从又浩浩荡荡前来相迎,领头的倒是白大郎这位老熟人,双手抱拳,面带愧色,“潘夫子愿意回来,乃白家之幸,三弟之幸。”
李剑的剑鞘当啷响了两声,护送她前来的两位都护府的副将上前替她答话:“大都护有要事不能前来,专程派我等护送潘夫子。大都护交代,人生在世,称心如意。若夫子在白家待得不称心,他必亲自带兵来接夫子走。”
这话硬气得很,没有半分藏拙。
白大郎心知这是警告的什么,忙道:“白家上下极看重夫子,必不能让夫子受委屈。”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过去的不快彼此心照不宣,权当未曾发生。
散席后送走都护府的副将,嘉柔依然回到她的偏院居住。
李剑自是要住进她的院落,择偏南的一间房而居。
白家又为这位剑客配了两个仆从干些粗使活儿,以便于李剑不为俗事所累,能心无旁骛地保护潘安。
考虑得着实十分周到。
翠绿无边的草坡上,古兰小姑娘坐在河畔的碎石上,小心翼翼舔着嘉柔带给她的小糖人,又留心问道:“传言说夫子竟同薛将军是夫妻……”
觉着夫妻这个词不太准确,又纠正:“是妻妻……”
似乎还不太对,又改了个说法:“是夫夫……”
最后放弃了对两人关系的概括,“夫子同将军互为心上人,可是真的?”
彼时嘉柔正在草坡上以温习诗书为借口,在同白三郎商议如何给他的巴尔佳姑娘撑腰。
李剑则抱剑站在她一丈开外,摆出个随时要杀人的姿态。
听古兰这般问,嘉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造孽呀,这般事关伦常的传言连七岁小儿的纯洁心灵都不放过,要让他们过早的认识这世上的光怪陆离。
白三郎以骄傲身姿接下这话头:“当然啦,这世上除了潘夫子,还有谁配得上薛将军?你能想象薛将军同那个方脸近卫站在一处是何种模样吗?”
小小古兰虽只有六岁,却也已分得出“好看”与“似乎有些不够好看”之间的区别。
其中薛将军同王近卫站在一处,就属于那个有些不够好看的。
她轻易便被白三郎的理由说服:“夫子同薛将军最配啦。”
嘉柔揉一揉她的脑袋瓜,将她垂在肩上的一根麻花辫上沾的一缕羊毛摘去,“你小小人儿,知道什么叫配不配。”
古兰笃定地点点头:“奴就是知道。”
她不由一笑,又去同白三郎商议巴尔佳之事。
作为龟兹草原上最富有、地位仅次于龟兹王的亲王家的老来子,白三郎同生父虽也是个王、可却是婢生女的巴尔佳之间,差着几辈子的姻缘。
只靠阴阳轮回,不知哪一世才能感动月老,真正喜结连理。
如何撮合这二人,嘉柔也曾向比她更狡猾的薛琅取过经。
最初她的想法是,干脆让薛琅也认巴尔佳做义妹,比她去认妹妹,要立竿见影。
可是薛琅这厮对撮合旁人的姻缘完全不热衷,并不想再多一个义妹出来。
倒是也给她指点了一二。
这一二是,她先往外头放出消息,言她对巴尔佳十分看重。白银亲王一开始必定十分不悦,可听旁人提得多了,渐渐便会麻木。
等到合适的场合,最好是重大节庆上,草原上的大小王都出席,那时是她再认巴尔佳为义妹的最好机会。
如此整个龟兹草原都知晓她同巴尔佳义结金兰,白银亲王又无最开始的抵触,白三郎同巴尔佳之间的姻缘才有可能成。
白三郎在事关他姻缘的事情上十分聪慧,当下便提出了疑问:“这能成吗?先把消息放出去给谁听呢?总不能放给乡民吧?”
转机来得简直似提前安排好一样。
嘉柔回到白家庄子的第二日起,白银亲王家近乎日日都有各种王上门。
一开始都会先同白银亲王叙一叙兄弟情,谈一谈当年畜牧的收成。
中间便会将话题落到潘安身上:“潘夫子可在庄子里?请他前来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