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带着舅父在身,又同舅父有些相像;而舅父除了与她几分像,面上西域味儿还很重。
这般甲沾乙、乙沾丙,拔.出萝卜带出泥,很快就会引出安家。安家都暴露了,崔家还会远吗?
她正头疼着,便见前头过来一列骑兵。除了一个方脸王怀安,最醒目的便是王怀安身畔那位一身黑甲的年轻将军。
将军面色冷冽,不苟言笑,令想要恭贺他的路人几番抱拳,也未敢将吉言送出去。
她心下大惊。
千万不能让薛琅瞧见舅父!
她当即呲溜一声下了驴,往马车背后一躲,正要悄声叮嘱安四郎莫出声,便听王怀安高呼一声:“呀,大力怎地一驴在此?”
她不由扶额。
竟,就忘了王怀安乃大力的头号拥趸。
脚步声当即而来,王怀安在大力身畔左右看看,未能瞧见潘安,方牵着大力要走。
大力哪里肯跟他去,连叫几声“格尔嘎”,继而双蹄腾空,一脚便将王怀安踢飞到了墙根。
嘉柔大吃一惊,连忙从马车背后钻出来,王怀安已从墙根边爬起身,揉着被踢痛的腿埋怨道:“你这驴怎地翻脸不认人?”
薛琅却已打马到了跟前,冷冽的神色中多了几许温和:“你怎地在此处?”
“我,我,我修一修马车……”她搪塞着,正要寻个尿急的借口先溜,却不妨安四郎已撩开帘子,将车外的薛琅上下打量几眼,冷声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安西大都护,薛琅?”
薛琅转首,深沉的眸光便锁住了安四郎那张半胡半汉的一张脸,以及琥珀般的一双眸子上。
作者有话说:
安四郎:听说你要同我外甥定亲?是何模样,凑上来让本舅父瞧瞧。
第65章
未时的街市尚自热闹, 民众往来不断。
一辆来自长安的马车边上,阴郁的舅父撂开帘子,冷声相问:“敢问阁下可是安西大都护, 薛琅?”
威武的将军神色冷冽, 眸光从那半胡半汉的面上梭巡过,方淡声道:“正是本将军,有何见教?”
一旁的崔嘉柔额上陡然渗出密密细汗,在安四郎要接话之前, 抢先道:“他乃左四郎, 潘家旧邻, 因有腿疾前来龟兹寻医。同我遇上, 我便, 便邀他前去偏院住上些许时日。他对将军十分仰慕, 方才听我提及, 便主动攀谈。”
薛琅淡淡看向安四郎:“原来是亲友?”
“对, 对对,是亲友,”她忙找补道, “我小时候,左阿兄抱我看鸟, 喂我饭吃, 教我认字, 不是亲人, 胜似亲人。”说话间,她已抬手将车帘撩下, 将薛琅探究的目光阻隔在了帘外。
她拍一拍拉车的骏马, 同车辕上的玄青道:“你先走, 在西城门等我。”
玄青识出了她的眼色,当即一甩响鞭,拉着车便走。
薛琅转首,莫测的眸光久久落在那马车上,看得嘉柔心头慌张。她忙抬脚阻在了他面前,问道:“你我定亲的谣言,你可听到了?”
薛琅方收回眼神,点了点头。顿了顿,方问她:“你作何打算?”
嘉柔原本确然没有什么更好的打算,索性想着不如以逸待劳,左右她同薛琅不可能真定亲。只是如今她舅父来了,在没把舅父气死之前,还是先解决此事为好。
只听薛琅问她“有何打算”,竟不像是要主动出手制止的样子。
“你,未必真想将计就计定亲?”她不由猛地一颤,“那怎么成?这是七公主的阴谋,她得不到我,又不信你我二人真断袖,便放出谣言,想要倒逼你我,要么定亲,要么散伙!”
她说到此处,心下忽地有所疑心。
连她都能猜出来,怎地他这个熟知兵法的将军却还看不出七公主的意图?
他沉默了好一阵,终于道:“好,此事我会去解决,你我既不定亲,也不……”
“也不散伙,”她接话,“绝不让她得逞!”
忖了忖她又借机道:“七公主此人你要小心,她同你说任何话,你都千万不能信,一个字都不能,那都是她企图拆散你我的卑鄙手段!”
她这番话倒是引得他神色和缓,道:“好,我知道了。”
她心头松了口气,垫脚一瞧,但见她舅父的那辆马车早已跑得不见了影,忙匆匆同他告别,翻身上驴便要走。
待往前窜了一截,忽然想起了王怀安。勒停大力回首去看,但见王怀安与薛琅正站在一处齐齐看着她,她想要再叮嘱王怀安替她“捉奸”一事已是不能,只得扬声喊道:“王近卫,大力方才踢你,对不住啦,改日让它给你斟茶磕头!”
王怀安闻言,笑了一声,但见她一夹驴腹又匆匆去了,不由在心中呸了一声。
驴要是能斟茶磕头,那还是驴吗?
将大力推出来应付他,可见他这踢是白挨了。
他候在一旁等待薛琅,却见薛琅望着潘安离去的方向,喃喃问道:“潘安同那左四郎的长相,你觉不觉得……”
王怀安忽然福至心灵,接话道:“有夫妻相!怪不得卑职见了那马车里的左四郎,心中一直有所疑惑。方才忽然明白,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薛琅神色瞬间一冷。
深翠的草坡漫无边际往前延伸,过了长安桥便是白银亲王的庄子。
时已晌午,冷风袭来,连热衷钓鱼的白银亲王也躲进庄子里不外出,只有他的两只长毛白犬陪着白三郎在水边嬉戏奔跑。
瞧见潘安上了桥,白三郎便带着两只狗笑嘻嘻往桥头迎来,“夫子今日匆匆离开,可是去同薛将军商议了定亲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