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讶地看着她,张语棠却一点儿也不怵。她是张家最小的女儿,是张柳氏的老来女,从小受尽家中人的万般宠爱,从来都是她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她的人生之中从来都没有“放弃”这两个字眼。
她说道:“爹爹、娘亲,我知道你们二人疼我,为我好。可是女儿只愿意嫁给权贵人家或者是日后有可能做权贵的人家!之前进宫选秀没有选上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以前都对那些勋贵子弟一个都看不上,觉得自己能进宫,现在我即便进不了宫,也绝不会转头嫁给那些曾经让我鄙夷的人。
而丈夫日后若是要做高官,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能考中进士。你们之前不是找了五个人么?在考试前你们不是都将他们五个人的学问形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还夸口说他们今科必能考中进士。可是能?仅有季兴杰一人得中贡士而已。
由此可见举人想要考进士难度不亚于鲤鱼跃龙门,我可没有时间陪一个普通人熬几十年等他考进士,自然是要嫁给季兴杰这般已经考中贡士,离进士只差临门一脚的人了!
你们的顾虑我都知道,现在的麻烦不过是季兴杰那魏县的发妻李氏无论如何也休弃不掉了,那又如何?我自然会去季兴杰面前求他娶我做平妻。我一个官家女子都肯与那村妇李氏平起平坐,只做一个平妻而已,他们有什么不答应的?
再说了,二哥不是说那季兴杰最重礼教,心有软,我在他面前哭诉一番,再加上我的容貌、才学、家世,谅他也不会不答应!”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惊,男子们都在思索利弊,张柳氏却笑着说道:“语棠,好样的!虽然平妻名声不好听,但是你们成婚之后只要找理由将季兴杰的前面那个妻子李氏想法子留在魏县侍奉季家双亲,你跟着他在外做官,到时候不论他是留在京城还是外放做官,你与那李氏都不用见面的。
到时候你不说他不说,别人谁能知道你只不过是他的平妻之一?还不是只认你这个妻子?到时候他挣来的荣华富贵还不是只有你这个妻子跟他一起享受,挺好的!”
张氏父子三人闻言之后均松了一口气,张广文更是放心了。现在大家都各退一步了,他自己的名声能保住,还能有一个前途远大的妹婿,自然让人欣喜。
张语棠则辞别众人穿着大红嫁衣,将脸上精致的妆容卸了,装得有些梨花带雨地往关着季兴杰的房间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恢复常态
季兴杰隐隐觉得有些头痛, 耳边还听见一个女子“嘤嘤”的哭泣声,心中有些奇怪,自己的妻子李思微为人爽朗, 不是这般矫揉造作哭泣的女子。
忽然, 他想到了自己在贡院门前听闻会试考中第十名的喜悦, 之后便被人举了起来, 头脑发昏,不再记得之后的事情了。
“榜下捉婿”!
季兴杰一惊,立马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喜床上, 映入眼帘的全都是红色的东西,便是自己身上也不知道被谁换了一身新郎的服饰。
他惊得赶紧站起来下床,想要赶紧找自己的衣物,此时发现了一个年芳二八的妙龄少女穿着新娘的服饰,正跪在床前哭泣着。
季兴杰心中骇然, 连忙退了几步, 跌坐在床上,一脸惊恐地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可警告你们, 我可是新科贡士, 你们这般绑人是犯法的, 我的家人一定会来救我的!”
张语棠闻言一愣, 没有想到季兴杰第一眼看到她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竟然露出如此害怕的表情,她难道还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她赶紧唱念做打俱全地向季兴杰哭诉了一番她的家世,她的无奈, 她父兄说季兴杰是个好人让她嫁了, 可是现在拜堂都已经拜了, 却有时家夫人来告知他们说季兴杰早有妻子,她希望季兴杰能够答应娶她做平妻,留她一条生路。
她哭诉的时候非常有水平,梨花带雨的,端是训练良久的,哭得很好看,绝不是那种伤心欲绝般涕泪横流,看得扎眼那种。她有自信自己的身世、容貌、才学一亮出来,只不过是求个平妻而已,季兴杰是不可能不答应的。
可是季兴杰却皱眉不相信这个“张家小姐”的话。
季兴杰问道:“这位姑娘,事关清誉,你可不要骗我!我一直被你们弄得昏迷,如何能与你拜得了堂?再说了,我们大景朝律例之中并未有什么‘平妻’的说法,那不过是商户人家糊弄人的做法罢了,一人一生只能有一个妻子。
我季兴杰已经有妻子,现在也无纳妾的打算,告辞!”
说完之后他提脚便走,一点儿都不想留在这里与张语棠浪费时间。他心中暗自后悔,当初小堂弟为了他恐怕是偷偷起了一卦,知晓他今年在京城会与一个女子有孽缘,所以他才带着妻子儿子一同赴京想要避祸。
后来老丈人、丈母娘也来了,全家开心地买了宅子置了铺面,他也很小心地不在京城里乱逛,生怕与某个女子有了什么牵扯,摆脱不掉那一场“孽缘”,可是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是没有逃脱被人“榜下捉婿”的命运,真是晦气。
他当时不该托大,就该听小堂弟的话留在李家听成绩的,不该跑到贡院门口去看成绩的,再怎么心急也不在乎那一会儿,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季兴杰这般说走就走的风格有些吓到了张语棠,她心中一惊,只觉得季兴杰不知道怎么地竟然与二哥说的不一样,与她之前想的也不一样,赶紧扑过去想要抱住季兴杰的腿不让她走。
季兴杰怎么都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在有了防备的情况下如何会被张语棠这般娇小的女子拦下,他赶紧一把将她推开之后开门往外狂奔,可是才刚出门就被好些家丁拉住了,动弹不得。
季兴杰气极,大声在那里叫骂着,现在这个时候他根本就不顾及什么贡士的身份,只觉得这些限制他自由的人十分可恶,将他这辈子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都大声骂了出来,让张语棠和张家家丁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有想到读书人也有这一面!
张语棠走过去轻轻拉住季兴杰的袖子,哭诉着质问到:“季郎,现在我们二人婚礼也办了,堂也摆了,天地也敬了,喜服也穿了,若是你不愿意让我做平妻,那就是逼我去死啊!你可忍心看到我这么一个无辜的女子失了性命么?”
张语棠当然知道他们二人还未拜堂,可是之前季兴杰昏迷不知世事,还不是她说什么就做什么?
季兴杰却不上当,之前听季兴邦说了那么多“榜下捉婿”的事情,说了那么多大景朝的律法,他在京城茶馆、酒馆之中也打听过京城这边的风俗。
像张氏女这般跟他没有真正洞房的女子,再说一门亲出嫁很容易,或者说嫁去外地就行了,外地人谁知道这些猫腻?再不济这些大户人家之中还有家庙呢,养着一些犯了错或者伤了名声的自家女眷,绝对可以衣食无愁的过一生。
季兴杰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他以为张氏女年纪小被人骗了,对她倒是不至于咒骂得有多狠。
张语棠闻言脸都绿了,季兴杰说的这些她难道不知道么?她就是想要嫁得好才相中了季兴杰,为的都是以后。若是随意嫁了外地人,或者是进了家庙做姑子她日后能过得好么?
这个季兴杰是什么铁石心肠?
张语棠现在有些慌乱了,她甚至在季兴杰面前说她不求平妻,只求做季兴杰的妾氏,让季兴杰一定不要逃婚,毁了她的清誉,让她日后难以做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季兴杰此时才明白这个张氏女不是什么被骗了,竟然连自请做妾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说出来了,实在是让她气极,说道:“你让我不要毁你清誉,我一直是受害者,何时做过什么毁你清誉的事情?
我劝你不要再毁我清誉才是!我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家中有妻有子过得幸福,忽然就被你们家的人抓到这里来,我才是冤枉呢!”
这边季兴杰在那里又叫又闹,张语棠安抚不住他,脸色青了有黑,红了又绿,心情也是糟糕得很。
前院里张长栋、张柳氏他们听着声音不对,也是皱起了眉头。丫鬟小厮来报,时家夫人时秦氏和时广氏听到后院的吵闹声,忙往后院里面赶,现在被拦了。
张柳氏赶紧跟着丫鬟去灭火,可是前门管事的又来通报,说京兆尹裴成乐大人带着衙役们浩浩荡荡地来了张家,让老爷出去问话呢!
张长栋闻言脚下一软,不敢相信季家人和李家人竟然这么快就请到了京兆尹大人,这么快就上门了,现在张家的宾客们都还没有到齐,季兴杰和张语棠都还没有拜堂呢!
哆哆嗦嗦地开门迎了裴成乐进屋之后,裴成乐坐在正厅里对张长栋问话。张长栋当着季兴杰和李思齐、李思微、季绍楠这几个苦主有些说不清楚话来,结结巴巴的。
张广威此时也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只有张广文这个读书人还能够找些理由回话,说道他之前与季兴杰认识,知道他有才华,才想着榜下捉婿,并未打听清楚季兴杰已经成婚了,全都是误会,现在立即就放季兴杰走,还会赔偿季兴杰一笔银子,希望得到季兴杰和季家、李家人的谅解。
现在已经事不可为了,张广文已经放弃了强留季兴杰的念头,后院的吵闹声让他觉得妹妹也失败了,所以他的话风转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