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欢喜,就是心怀不轨,行背叛之事。
不愿意吧,就是看不起皇孙。
到底要她怎样?
她苦笑着道:“是微臣配不上皇孙,之所以觉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实是微臣在宫外已然定过亲,且既已入宫,就该全心全意侍奉圣人,不能三心二意。”
女皇没什么情绪起伏,只静静地听着。
杜清檀猜不出她的喜怒,也只能安静地等着结果。
她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也已经做了。
如果这样还是要她去死……
正想着,就听女皇冷冰冰地道:“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杜清檀再次苦笑:“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臣虽愚钝不能知悉到底什么地方错了,但圣人自来圣明,想必自有理由,让臣非死不可。
既然如此,微臣斗胆恳请圣人勿要牵连微臣的家人友人,他们无辜且不知情,更是一直以圣人为神明。”
她深深拜倒,不再发一言。
即便到了此刻,她的脊梁也是直的,不曾坍塌。
死一样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女皇突然“哈哈哈”地朗声笑了起来。
“好个杜五娘!你的头很铁啊!这性子也犟得实在是可以。”
杜清檀暗里松了一口气,却故意装作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傻乎乎地看着女皇。
“启禀圣人,微臣没觉着自己的性子犟呢,微臣一直觉着自己很乖巧懂事。”
女皇懒得理她,只问:“你说你在宫外定过亲,那是谁啊?竟然让你看不上琅琊王。”
杜清檀叹了口气:“是现任大理寺主簿,独孤不求。微臣与他,是由东宫做媒定的亲。”
女皇淡淡地道:“之前朕曾听闻,东宫为属官做媒定了一门亲事,都说是郎才女貌,原来是你们。”
杜清檀露出惆怅的笑容:“是啊,微臣与独孤不求相识于微末之时,但在随驾前往嵩山之前,已经解除婚约。”
女皇皱起眉头:“这又是为何?”
杜清檀继续惆怅:“他奉旨彻查冤狱,微臣不想成为影响他为圣人尽忠的因素,也不想他成为影响微臣为圣人尽忠的因素。”
女皇来了几分兴趣:“你二人一同为朕尽忠不好么?怎地还会互相影响?荒唐!”
杜清檀沉默片刻,才道:“心中有牵挂,贪恋情爱,就会贪生怕死,终将死无葬身之地。何不一别两宽,有缘再会。”
她这话说得有几分冒犯,却又充满了悲情。
于是那几分悲情冲淡了冒犯,听起来倒也不至于让人反感。
女皇一时间竟然有所触动,静默片刻才道:“听说独孤被刺,险些死于凶徒之手,朕一定要……”
她没接着往下说,但对于杜清檀来说,已经够了。
杜清檀再次以头触地,虔诚且信赖地道:“微臣和独孤不求,皆都愿意为圣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女皇这回没被感动,淡淡地道:“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且看你们怎么做吧。”
“是!”杜清檀也没啰嗦,回答得清脆响亮。
“起来吧。”女皇轻轻抬手,睁着一双老眼道:“你不害怕?”
杜清檀认真地道:“怎会不害怕呢?天子之怒,仿若雷霆。不过,微臣的义母教导微臣,女官,代表着宫中的体面,无论任何时候也不能失去体面。”
她大着胆子,略带几分俏皮:“其实,微臣的里衣都被冷汗湿透了,还想着,临死前不知能不能要一餐饱饭。”
“哈哈哈~”女皇再次笑了起来,将手豪气地一挥:“传旨,赐杜清檀为正六品司药,赏一餐饱饭。”
“???”
杜清檀这回真的懵了,不是修罗场吗?怎地突然就升官了?她这升的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还不赶紧谢恩?”金守珍看不下去,忙着提点她。
杜清檀赶紧拜倒谢恩。
女皇心情很好,将手一挥:“回去吧。”
杜清檀走出大殿,人还是飘的,使劲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才确定刚才不是在做梦。
等她回到住处,整个司药司都接到消息并沸腾了。
白司药喜气洋洋地赶来恭喜她:“你是真有福气。”
其余人也各有恭贺,杜清檀忙着行礼道谢:“皇恩浩荡,承蒙圣人青眼,我一定要为圣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这话说得特别官方,没几分真心在里头。
众人少不得酸溜溜加暗里撇嘴,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这种事除了羡慕之外再无他法。
等到御赐的饭食下来,众人才算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