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清宛不答话,大夫人压在心底的怒火不由得噌噌往外冒。好,好,好,真好!现在老的,小的,都不把她当回事了!大夫人本来就气不顺,如今更是被气得半死。
宁老夫人在一旁看了,无奈的伸手揉了揉额头,不能出门还不是因为你的原因,现在倒好,自己不仅不知悔改,还总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对这个儿媳妇,她现在是越来越不满意了,幸好三丫头犹豫了下,没有贸贸然的去瑞亲王府,不然宁国侯府的脸面可真丢完了。
不想搭理大夫人,宁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就直接吩咐伺候在旁的秋香道:“待会儿你带绣房的人去给三姑娘量身,多做几套衣服,不然出个门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丢我们宁国侯府的脸面,还有头饰什么的,从库房里捡着三姑娘能带的挑一些出来,若是库房里没有,就出府去买。咱们宁国侯府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让别人在背后笑话。”
宁老夫人说话的语气颇重,这可是明晃晃的打脸了。大夫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呛的脸一白,话虽然听着是说顾清宛的,但却是在打她的脸,而且还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大夫人气得头上都冒烟了,可又发作不得,谁让她之前才说不要顾清宛在外面丢了宁国侯府的脸面,这会子丢宁国侯府脸面的可是她!心里再气,也得咬掉牙往肚子里吞。
自芳晖苑回去,梅苑里免不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大夫人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将摆在桌子上一套上好的素面淡蓝色琉璃茶盏摔碎了,发泄完,整个人有气无力的靠在贵妃榻上,头痛的眯着眼睛,今儿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栽在了自己手上,让她有气都没地方撒。
也不知怎么的,不顺心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这几天下来,就没有一件事情是让她满意的。
“夫人消消气,犯不着为这点儿小事生气,老夫人不也没说什么吗?”容嬷嬷端着茶盏从外面走进来,瞥了眼满地的碎片,径直走向贵妃榻前,将手里的茶盏递了过去,轻声劝慰道。
大夫人听了,冷嗤一声,拔着嗓音道:“她都把话直接甩我脸上了,这能叫没说什么?”说完,伸手接过茶盏,直接掀开盖子,喝了一大口,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
“哼,她就知道动动嘴皮子,偌大的一个宁国侯府,哪里不需要花钱,我节省一点儿有什么错?可她倒好,竟然当着孙女儿和丫鬟婆子的面打我的脸,我看她就是老糊涂了!赶紧死了算了!”
听到这话,容嬷嬷眼皮一跳,吓得忙上前伸手捂住了大夫人的嘴,声音里带着颤抖,“哎呦,我的夫人啊,这话可万万不能说啊,要是被老夫人和侯爷听到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容嬷嬷这次真的被大夫人惊人的话给吓住了,脸色惨白惨白的。云栖国最注重的就是孝道,而侯爷便是众多孝子中的典范,这样说吧,侯爷长这么大,除了在二姨娘那件事情上死倔了一阵子之外,基本上从不忤逆老夫人的决定。可想而知,若是让侯爷知道大夫人口不择言诅咒了老夫人,怕是怒极之下直接休了夫人都不一定,而且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嬷嬷,我,我不是有意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大夫人,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起来,猛地抓住容嬷嬷的手,焦急的解释着,她不是有意那样说的,只是被气急了而已。
容嬷嬷见了心疼不已,忙拍了拍她的手,哄道:“夫人莫怕,老奴保证,这件事情是绝对不会传出去的,您放松,别紧张,只是这样的话以后万万不能再说了。”
“嗯,不会再说了。”大夫人点头应道,脸上再无往日盛气凌人之态,反倒多了些怕被丈夫抛弃的凄苦。
身为宁国侯府的侯夫人,就算有着光鲜亮丽的外表,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但同样避免不了被丈夫抛弃的下场。自己有几斤几两,骗的过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大夫人知道如果不是背后有娘家撑着,就凭她一个失了宠的且生不出儿子的夫人,恐怕早就被下了堂。
☆、第二十七章:兰逸轩心思
与梅苑低气压不同的是,此刻的蔷薇苑充满了欢声笑语。话说顾清宛从宁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前脚刚回到屋里,还未来得及喝口茶,秋香后脚就带了绣房的人来给顾清宛量身裁衣,不愧是宁老夫人看重的人,办事效率果然不是一般的高,是相当的高,她很满意,毕竟谁也不喜欢穿着破破烂烂的被围观,指着说三道四的。
绿绮见了来人,悄悄的扯了扯顾清宛的衣袖,小声道:“姑娘,走在秋香姐姐左边的那长得白白胖胖的就是吕妈妈。”
顾清宛听了,这才细细的打量了那个吕妈妈一番,果然富态十足,或许是看到了顾清宛在打量她,那吕妈妈不由冲顾清宛微微一笑,连眼睛不见了,腮帮子的两片肉随着运动不停的上下抖动,顾清宛忍不住腹议道,绣房的油水当真不少。
这般想着,便笑着迎了上去,不过不是迎向吕妈妈,而是她旁边的秋香,“真是麻烦秋香姐姐跑一趟了,一路上累了吧,里面坐。”
秋香先是朝顾清宛福了福身子,之后才随着她进屋,边走边笑道:“三姑娘客气了,老夫人亲自吩咐的,奴婢哪敢说麻烦,而且这些事情都是一向做惯了的,当不得累。”
说完,又扭头看向跟着走在旁边的吕妈妈,声音里含了丝严厉,“待会你可得量仔细了,三姑娘可是要穿着去瑞亲王府和威远侯府赴宴的,出一丝半点的差错,仔细挨板子。”这话听上去像是在警告吕妈妈做衣服要用心,又何尝不是点了明告诉顾清宛这回用的绝对是好衣料,让她放心。
“嗳,我晓得,晓得。”听了秋香的话,吕妈妈忙点头哈腰的应了。如果是一般人说这话,她也用不着那么谄媚,可谁让人家秋香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呢,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她在老夫人面前说上个一字半句的,倒霉的可是自己啊。事情关乎她自己的生命安全问题,吕妈妈想不重视都难。
见吕妈妈对着秋香一脸谄媚的表情,顾清宛转了转眼珠子,眸里快速闪过一抹算计,在秋香和吕妈妈看不见的地方给绿绮递了个眼神,绿绮会意,将手中端的茶水放到桌子上,便转身去了里间。
顾清宛伸长了手臂站在那儿,让她量,吕妈妈拿着量尺围着她转了几圈,记下了尺寸,刚要把量尺收起来的时候,绿绮就从里间把之前领的两身冬衣原样端了出来,顾清宛见了,笑道:“吕妈妈今儿来的也巧,昨儿绣房送给来的冬衣貌似不是给我做的,太大了点儿,不合身,可能是绣坊事太多,给记错了,本来我是打算让下面的人送去的,只是你应该也听说了,费妈妈被发卖了出去,如今蔷薇苑就只有我和绿绮绿萝她们两个,今儿绿萝去了竹苑帮忙,我这里又离不得人,待会儿就麻烦吕妈妈一并带了回去,也省得绿绮再跑一趟,以防万一我有事连找个人都找不到。”
一旁的吕妈妈听的满头大汗,连拿量尺的手都有些抖,顾清宛突然发难,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以为三姑娘畏惧大夫人,不会提这事儿,没成想她就提了,而且还是当着老夫人贴身大丫鬟的面提的,这是要告状的节奏啊。
旁边的秋香见了便随意的翻看了一下绿绮端着的衣服,这哪里是新做的衣服啊,明明就是大姑娘去年穿剩下的,也难怪三姑娘没法子穿出门了,想起来时老夫人气得暗沉的脸色,不由沉了声道:“果然大了,吕妈妈可仔细了,记错了一次没什么,可以原谅,但要是回回记错,不小心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她老人家若是生气了,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
本来吕妈妈就有点儿杵秋香,眼下听了这番话,吓得一张脸顿时煞白了起来,秋香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被老夫人派出来,那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老夫人,侯爷那么孝顺,大夫人更是不敢忤逆老夫人,平日里见了秋香都要给三分面子的,又岂会是她一个绣房的管事可以得罪起的,所以这边秋香的话音刚落,那边吕妈妈就哆嗦着嘴,认错,“都是奴婢的错,昨儿多饮了两杯酒,有些醉了,拿错了衣服,三姑娘莫要生气,回去奴婢就立马按照今儿量的尺寸给您重新做了再送来。”
瞧见这种情况,顾清宛满意的点点头,嘴角微微上翘。倒是吕妈妈整个人都不好了,吓得手到现在都还抖着,临走的时候,后背衣襟全湿透了,嘴里还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来个蔷薇苑怎么比上个刑场还吓人,这种差事以后千万不要再找她了。
吕妈妈走后,秋香又去库房挑了两套头饰还有些珠花来,顾清宛谢过收下后,把一个荷包塞到了秋香手里,“秋香姐姐,我这儿什么都没有,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荷包里有一朵用了一点儿的牡丹香味的香料,希望秋香姐姐莫要嫌弃才好。”
原本还想推辞的秋香,在听到顾清宛的话后,顿了顿,沉吟了片刻,便笑着收下了,“三姑娘说的哪儿的话,主子赏赐的,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弃,这香料奴婢就斗胆收下了,奴婢谢三姑娘赏赐。”
她是真高兴,在老夫人身边伺候那么多年,老夫人待她不薄,说句大不敬的,平日的吃穿用度就是比三姑娘都不差呢,平常很多事情也不瞒她,所以这香料的珍贵她是知道的,那次听凌妈妈提了一句,就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的到呢,前两天三姑娘送去的安神香,效果非常好,老夫人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连老夫人都宝贝的东西,她哪里会嫌弃。
等秋香等人都走后,平时有些木讷的绿绮都高兴的蹦了起来,姑娘的性情变了,竹苑单独设了小厨房,费妈妈被大夫人发卖了出去,眼下三姑娘又有了新衣裳和新头饰,想来以后吕妈妈再也不敢送旧衣服来了,还有,还有最最重要的是姑娘得了依依郡主的看重,以后府里的人要是再想欺负她家姑娘,就得掂量掂量了。越想,心情越激动,这些事情可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啊,不成想现在竟然全都实现了,哈哈,好想大笑一声怎么破,嘿嘿!
看着绿绮在一旁偷笑,顾清宛无奈的摇摇头,心情颇好的坐了下来,端起桌子上的茶盏,轻啜了几口,调笑的冲绿绮道:“知道你高兴,但也用不着表现的那么明显吧,连口水都流出来了,出去可别说是我的丫鬟啊,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听到这话,绿绮嘴角的笑容戛然而止,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摸了摸嘴角,在知道顾清宛骗了她之后,跺了跺脚,撅了嘴,瞪着她道:“姑娘又使坏,奴婢哪有流口水。”
嘴上说着,心里却想,她能不能收回刚才的话,姑娘性情变的开朗活泼她是高兴,但变了后的姑娘总是捉弄人就不太妙了,你能想象的到,前一秒正开心,下一秒就被噎住的感觉么,绿绮表示,她已经家常便饭了。
“哦,没流口水啊,那可能是我看错了,你继续笑你的吧,我不打扰你了。”手里把玩着茶盏,听了绿绮的话,顾清宛抬眸神色极其自然的看着她,非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认真的回了一句。
“姑娘,您——”
绿绮被弄的哭笑不得,您都这样说了,我还能笑的出来吗?无奈的冲外面天空翻了个白眼,心道,她能说把以前乖巧单纯的姑娘还给她吗?
春日的夜晚微微寒凉,窗外冷风呼呼,带着树枝摇曳。月色如水,洒落斑驳光影。月色下的庭前玉阶,似乎还因日间的一阵雷雨未干而闪烁着粼粼光泽,衬着那扇纸窗上清瘦的身影,越发显得寂静而寒凉。
屋内站着两人,一主一仆。站在屋子中间的黑衣男子对临窗而站的华衣少年正禀报着什么。
“…属下查到顾姑娘人在宁国侯府,被当成了宁侯爷的庶女宁雪沫,至于真正的宁雪沫却不知所踪,宁国侯府的人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你说她人在宁国侯府?”
一句略带紧张的疑惑,自窗前传来。站在后面的冷寒怔了怔,目光浮现震惊之色,自从那件事以后,主子便甚少会主动关心人,虽然顾姑娘对主子来说比较特别,但是也不至于让自己主子这般紧张,就连王妃娘娘都没这个待遇。
临窗而立的少年一身清华,夜间朗月洒落,他清俊如画的眉目略显柔和,连带着那时刻冷翳的嘴角也似柔和了几分。
“她现在处境怎么样?有没有受到伤害?”
“回主子的话,顾姑娘很聪明,不仅替自己扭转了形势,而且把嫡母气得,不知摔坏了多少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