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落的手微微攥紧, 说出的话愈发没有底气, “应该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站在一旁始终静默的卓遂, 听着两人的对话,偏过头看向身侧的人, 眼底闪过一抹疑惑。霍存屿的视线随之偏移, 望向卓遂,淡声道:“今天麻烦卓总了。”
“不麻烦。”
见霍存屿牵起许柠的手,卓遂不动声色地侧身面向许柠:“你的包还在我车上,一会儿拿给你还是我明天让人送到你公司?”
即使是拿包这样的小事,他也把选择权交给了许柠。
——语气温柔, 进退有度, 滴水不漏。
许柠抬眼:“我去拿吧。”
霍存屿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去, 两个人的车停得也不远, 拿到包后,许柠对卓遂说了声谢谢。
不似对着霍存屿那般你来我往的无声较量,面对许柠,卓遂神情柔和:“别客气,回去好好休息。”
望着两人携手离去,卓遂眸色渐沉,坐上驾驶座,他拿出手机拨出号码。电话很快接通,听筒传来的女声明显透着愉悦,“卓总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喜事儿吗?”
卓遂懒得和她兜圈子,直入主题:“是你通知霍存屿过来的?”
林嘉意翘起唇角,笑得得意洋洋,“卓总难道不应该开心吗?毕竟连人家男朋友都不清楚的秘密,卓总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稍作停顿,她轻嗤一声,“在我面前,卓总就别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卓遂冷声警告:“我提醒你,别去找许柠的麻烦。”
言毕,没等林嘉意说话便挂断了电话。
池源医院停车场路灯通明,卓遂透过车窗往外望,心底却灰蒙蒙的。
四年前的惊鸿一瞥,让他静如死水的心起了涟漪。到后来相识接触,他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可许柠却对他无意,确切来说,是对恋爱这件事没有兴趣。卓遂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赢得她的好感。除了工作,她几乎切断了所有和他接触的机会。想了解一个人却无法接近,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
像他们这样的人,想查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他的本意只是想知道许柠过去的感情经历,从而慢慢分析,却不料得知了更多东西,包括她的一些隐私......
清风徐徐从车窗缝隙中吹拂进来,思绪回拢,卓遂想起刚刚的画面。显然,霍存屿对许柠的家事毫不知情。
分手五年还能再复合,可见霍存屿对她从来没有忘情。
那为什么......他还会不知道呢?
答案显而易见。
原来在某些方面,他确实是输了。在他完全知道许柠秘密之时,也是她对他竖起全面防备的一刻,因为于许柠而言,那就是最大的冒犯。
卓遂垂下眼,脸上泛起苦笑。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选择这种直接却唐突的方式。
可是,他还能等到这个如果吗?
一路无言。
车子驶入小区时,夜已渐深,散步的居民早已归家,周遭一片静谧。下车的时候许柠仰头望了眼天空,厚重的云遮住了星月,空气中漫布着令人心窒的沉沉低压。
两人无声上楼,开门进屋,要不是电梯的运行声和开灯的按键声,许柠恍若置身于一部默片中。她不吭声,霍存屿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从腻歪小情侣到相顾两无言,许柠心口不禁发酸。
即便如此,当许柠走进浴室时,霍存屿还是跟进来,帮她解开礼裙背面不好解开的系扣,才默默退出去。等她洗漱完出去,茶几上已经放好温水,她拿起杯子喝了两口,然后进卧室上床躺下。
很快,她听见脚步声,半侧床凹陷下去,她闻到熟悉的雪松味道,带着些许洗澡后的潮气。霍存屿习惯性帮她拢了拢被子,再摁灭床头灯躺在另一侧。
遮光窗帘早已合上,此时没有了灯光,室内倏然陷入漆黑。
床并不大,却被两人睡出了楚河汉界的感觉,相隔两边、界限分明。彼此心里都有事,但都憋着不说,宁愿背对背睁着眼,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备受煎熬。
今天发生的事,让许柠精疲力竭,心脏像是悬浮着始终难以落地。可哪怕疲累至极,她的神经却紧紧绷着,精神久久无法舒缓。
一夜无眠,连神识仿佛都是与身体相离的。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人轻轻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许柠知道他是今天的早班机回去,闻声便下意识跟着坐起来。
她的动作幅度较大,霍存屿立马顿住,打开床头的灯,回身望着她,脸上并无有太大的惊讶,显然也清楚她同他一样,一夜没有合过眼。
“谈谈?”
四目相撞,霍存屿忽地开口,许柠眸光滞住,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见状,霍存屿的神情依旧平静,他一字一顿地问:“昨晚为什么要去医院?”
心跳停拍,许柠垂眸不敢看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喃喃回答:“我有、有点不舒......”
“许柠,我不是傻子。”
他打断她,胸膛起伏、声线漠然:“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难道会看不出来?”
嗓子里像是被灌满咸涩的海水,窒堵得难受,她无从狡辩。
几息沉默后,霍存屿微微俯身,到底不忍心逼她:“不想说?”
许柠眼圈通红,艰难地点了下头。霍存屿的双眼亦是布满红血丝,语气冷肃:“好,那最后一个问题。”
“卓遂知不知道?”
身体倏然僵住,血液仿佛倒流一般,许柠讷讷说出知道两个字。
卧室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暗光线下,许柠隐约看见霍存屿的唇角轻扯了下,似是自嘲。然后,她听见他淡淡地嗯了声,随即直起背转身,正好挡住了床边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