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么优秀、那么温柔的一位画家,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作品一幅幅撕毁、绝望又癫狂地数落着昔日的爱人。
裴意被发狂中的容爸掐着脖子,近乎窒息,再然后,对方当着他面拿起美工刀刺向了心脏、割开了手腕。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还处在“劫后余生”中的裴意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从未见过那么多血,止都止不住。
每每午夜梦回,他都感觉自己能听到美工刀抽拉、刺入皮肤的声响,能看见成片成片的血色——
从那以后,裴意对这一类的东西就产生了莫名的排斥心理。
他原以为,自己随着年纪的增长、时间的流逝,慢慢能自愈这一切,但今天他才明白,有些伤痕已经埋在心底了。
不是成熟稳重、不是极力克制,就能磨灭的存在。
薄越明瞧见裴意的眉心再度拢起,替他做出选择,“那就不说。”
裴意想了想,小声回应,“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好。”薄越明忍不住将他拥入怀中哄道,“早点睡吧,我知道你很累了。”
裴意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感,还不自觉地贴得更紧了些。
他尝试合上眼,脑海中是许容拿着美工刀沾满血的手,恐惧还没来得及占据身心,薄越明的哄睡声就闯入耳中。
“今晚有我陪着,别怕。”
“晚安。”
裴意没有睁眼回复,只是主动触碰上了薄越明的手指,寻找安全感般地轻轻握住。
脑海深处还停留着许容痛彻心扉的绝望嘱咐,以前的裴意不敢面对、不敢多想,可这一次他蓦然迸发出了勇气,遵从了自己的声音——
容爸,对不起。
我好像真的很喜欢薄越明,不想再听话了。
…
怀中人的呼吸声逐渐平稳。
薄越明确认裴意已经睡深,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下床,离开了房间。
薄越明拿起一直放在小客厅里的手机,想了想,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
不过两秒,电话就被对方接起,“喂?”
薄越明怕吵醒裴意,声音压得很低,“童教授,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让您等我电话。”
电话那头的童醒是精神心理科的教授,业内很有名气。
“薄总,你不用客气,对方是什么情况,你和我仔细说说?”
薄越明脑海中早已经将今晚发生的一切牢牢记下,他在给童教授复述时说得很详细,连一点有可能影响判断的细节都不放过。
“照你这么说,大概率会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童教授初步判断。
他将这类症状的反应详细讲给薄越明听,然后又说,“像这类心因性反应基本上都有一个发病机制。”
薄越明眉心紧拧在一块,“美工刀?”
听楼央的意思,裴意是看见了她递上了美工刀,所以情绪才会骤然转变。
“是,能够导致创伤后应激障碍,基本上是患者亲身经历或者目睹了严重性的生命威胁的事件,像……”
薄越明将裴意保护得很好,童教授并不知道裴意的真实身份,“像患者这种情况,要么是曾经有人拿着美工刀威胁过他的性命。”
“要么是有人拿着美工刀在他面前伤害过其他人。”
“有可能,这个人对于患者很重要。”
“……”
薄越明的目光重新锁定了正在床上安睡的裴意,脑海中正在风暴思考——
是裴如章夫妇曾经用美工刀威胁过裴意?又或者是舒婉在裴意面前做出过伤害举动?
不。
他早就怀疑裴意并非原先的“裴小少爷”,那他的心理创伤大概率不会是这些人所造成的。
薄越明想起一事,不确定地发问,“童教授,如果他一直对感情抱着很悲观的想法,会不会也可能和这件事有关?”
“如果患者是在感情上受过伤,或者曾经的爱人拿美工刀威胁过他,确实是能串联在一块想,但这毕竟只能是猜测——”
而医生对患者,永远都不能只凭猜测。
童教授给出自己的建议,“薄总,最好是带患者来医院接受正规检查,确认情况后再进行药物或者心理治疗。”
毕竟,通过他人转述的情况,和患者本人亲自口述,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薄越明冷静回答,“我明白,谢谢童教授,我改日再和您联系,打搅了。”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