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制的纱衣可喜欢?修身的款式如何?估算在什么场合穿?”
这女子歪头想了一回,也拿不定主意:“我也不知要怎样的好,只是去筵席上穿戴的。我还是见了梅记教坊的歌舞,才找到这儿的,昨儿个那套衣裙就极美,你就比着那样的做罢。”
昨日舞的是化蝶,宽袖长裙,沿边绣着一圈彩蝶斑纹,在台上瞧着倒是美轮美奂,可若是穿到现实中来,就有些另类了。
夏颜摸清了她的喜好,心里也就有了谱:“这样罢,过两日我先画出个草图来,您瞧着若是合意,咱再谈旁的,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鄙贱晚晴,两日后自来取图。”晚晴柔柔一笑,便要起身告辞。
夏颜听了这名字,瞳仁都大了一圈,翕动了两下嘴,到底把心头的话咽了下去。客人的*可不能随意揭开,她不欲多说,夏颜也不能多言。若她真是苏敬文的相好,这青楼女的身份就着实尴尬,若不是,就更不能提这话了。
夏颜只失神了一瞬便恢复平常,捏着裙裾起身恭送客人。开门做生意,没道理把人往外撵,再说谁会和银子过不去,两下里都不说,这事儿就瞒过去了。
一时间还没灵感,她便拿了一本衣料册子翻阅起来,厚厚一本册子上缝了各色巴掌大的裁片,都是夏颜拣了一些存货的料子裁下的,每回没有头绪的时候就拿出来翻翻,也时常能迸现出一些灵感来。
有一块艾绿的织花缎子入了她的眼,上头记着编号,庚字开头的是从外面织造厂采买回来的。夏颜还记得这块料子,进普通棉绸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的,因要价极高,只裁了半匹回来,现下正搁在靠墙的多宝格里。
夏颜寻着编号找到了,铺展开细看一回,艾绿本就偏嫩,织花又是月牙白的,一眼望去是极雅致的。花样是桔梗,用金线勾勒出轮廓,五瓣绽开,如星辰一般。
心里已经有了草稿,便铺展开宣纸,研了磨慢慢勾勒起来,奈何拿着叶筋的手不听使唤,线条画得时粗时细,与她想象中的样子相去甚远,只好丢开笔,削尖了炭条重新画起来,至此她才后悔没早些提笔练画。
粗粗画了个轮廓,又渲染了色,便卷好放入细竹筒里,打算再去磨一磨何漾。
下楼时,老旧的楼梯发出一阵响儿,正在打瞌睡的曹娘子一个激灵醒了,一下子起猛了有些头晕,扶着柜台缓神儿,夏颜路过时立即腆起笑脸:“东家,出门呐?”
夏颜嗯了一声,瞥了眼她嘴角的梦涎没多言,指着正逛店的两个小娘道:“里头两位客人,仔细招呼着。”
曹娘子捣头应了,待夏颜的身影看不见时,又懒懒散散坐了回去,对着讨论花色的小娘子们砸砸嘴。逛了半天也不见掏钱袋子,可见是俩穷鬼。
回到家,何漾难得在家清闲练字,夏颜把手中的布包放下,咦了一声:“难得你今日没去拜师访友?回来有小一个月了罢,一日日的帖子都没断过。”
“那些个文会我都推了,左不过是些赏花赋诗的行径,谁耐烦天天作这个?”写好一张大字,何漾举起品鉴起来。
“你是怕肚里墨水空了叫人瞧出来是草包罢,”夏颜照例刺了他两句,又想起今儿有求于他,便又放下身段嘻嘻笑了:“我这儿有个图样子画不出来,烦请你搭把手。”
“才还不是说我草包,鄙人哪里敢在高才面前卖弄?”何漾不理她,又铺了一张纸蘸墨落笔。
夏颜赶紧走到跟前,拂起袖子替他磨墨:“你会错了意,我说你是一株兰草呢。蕙质兰心,蕙质兰心。”
何漾拿笔杆子敲了她一记:“又乱用文词,说出去可不是丢我的脸。罢了,究竟要作何画?”
夏颜把自己画的粗稿展开,何漾见了直皱眉头:“练了这么些日子,你就画出这个来?是谁天天嚼草来着?”
“我我我,我肚子里都是草。这不实在赶不及了,你就帮我这一回,改明儿再送你一套新书封。”夏颜哼哼了两声,拽了拽他的袖子,半是撒娇半是哀求。
何漾最受不住她这样,抖了抖手抽回袖子,换过一张干净的毛毡子,铺了新熟宣,小笔一勾握在手中,看着还在发愣的夏颜啧了一声:“还不快把颜色笔洗准备好?”
夏颜迅速换了干净的水,把小碟子一气儿摆齐,何漾已经换了墨,滴了水磨着,待她接过手去就拿出个小乳钵子,拣了几个胶条放在鼻尖一闻:“剩下的都给你带回去罢,这东西娇气,放不了几天就要变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