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件衣服砸了下来,其中一件正是替那蒙脸大汉做的,另一件湖蓝锦绣白虎罩甲则是从没见过的,夏颜心知这两件衣服怕是出了什么差错,只得如实答道:“回娘娘的话,这件黑底银纹常衣是民女做的,另一件却不知。”
“你好大胆子!竟敢送寿衣来!另一件衣裳你为何不肯承认!两套衣服是一齐送来的,难不成这件还是自己变出来的不成!”
夏颜一听寿衣,心就凉了半截,这时代的寿衣她见过,和这件并不相像,也不知这里有什么蹊跷。再一转念想到上面绣着的蒙文,心里隐约猜着这怕不是鞑子那边的丧葬衣?可眼下也容不得细想,只能尽快想办法撇清自己。
既然已经承认了是自己做的,再贸贸然说出冤枉的话,恐怕惹人嫌弃,当下俯首恳求道:“那件白虎罩甲确实不曾见过,可否容民女细看一回?”
见上头没有回应,便大着胆子把衣服拽过来,翻到衣领内侧,上头明晃晃缝着欢颜的标签,一颗心更凉了,这嫁祸之人准备着实充分。
但也不是无解,总有些蛛丝马迹能证明自己清白,端看这老王妃肯不肯听进了:“娘娘,这衣裳虽有欢颜的签号,可却不是民女做的,娘娘可以细瞧,这两件衣裳的针脚可有不同。”
“谁耐烦看你这些针头线脑的,这上面既有你铺子的名号,也算不得冤枉你了。更何况你也承认了这寿衣是你亲手制的,光凭这一点,打死你也不为过!”
老王妃正要发号施令,被下手的姜王妃温柔安抚住了:“母亲不必动怒,依儿媳看,这事儿怕没那么简单,既然牵扯到十年前的旧事,还是仔细些好,免得判了冤错官司,传出去也不好听。”
她给身边的乳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上前去把两件衣裳一通比较,垂手回道:“确实不一样,夏小娘这件衣裳针脚与众不同。”
机缝针脚与平缝针脚当然不同,缝纫机有梭子,面底线相勾,就算用剪子剪断了其中一截,要想用手掰扯开也是极难的,可平针缝只要剪断了线头,就整个都散了。
当然这些弯弯绕绕的话术说出来,养尊处优的老王妃也不一定听懂,可有了乳嬷嬷这句话,夏颜的底气就更足了:“还有送到贵府的时候,可有随附一张牡丹笺?”
“确实有一张笺子,只不是牡丹的,是梅花烙的。”
“那这里就有蹊跷,定是有人仿制的,凡是贵客在欢颜定制,民女一定亲手写祝词的,那笺子也是统一的牡丹花。”
“这倒是真的,上回这小娘子送给我们娘娘的包袱里头,就有这么一张,我亲眼查验过的。”乳嬷嬷立在下手,随着夏颜的话头接道。
虽不知道姜王妃主仆怎么会突然替自己说话,但此时夏颜的心里只有感激的份儿。
老王妃沉默了,揉着额角仔细思考着这里面的关窍,半晌,她才睁开一双疲惫的眼:“你的意思是有人嫁祸与你了?你可有凭证?”
夏颜听老王妃软化了口气,立刻抓紧机会道:“若说凭证确实不足,可也有些线索摸藤,请王妃允许民女同家兄见一面,或许能找出实犯。”
老王妃允了,夏颜磕了一头,提起裙子就朝外跑,两个丫鬟跟在后头都撵不上。穿过垂花门出了内院,与正在疾步徘徊的梅廉撞了个迎头。
“你可算出来了,到底发生了何事?”梅廉急不可耐问道,眼神将她通身一扫,见没有挨打才放下心来,“你哥哥在外急得不行,眼下怕是要去苏府求人了。”
夏颜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又重点提了几个关键,才问道:“我送你的那些坠子,你可都送人了?送给哪些人可还记得?”
“旁人都没送,只送了几个教坊管事,与这又有何干系?”
“既是这样,人就在你教坊里头,你快去拦了我哥哥,到你教坊里拿人。”
“就这样贸贸然去捉贼着实不像,你可记得那人长相?”
“不好说,他蒙着脸,”夏颜此时出不去,来来回回踱步伤透了脑筋,那蒙面大汉来的时候,还有谁在旁边来着?突然灵光一闪,夏颜立刻揪住梅廉的袖子,“去我二叔家找芝姐儿,就是她瞧出那人腰间的坠子的。”
夏颜在王府门口等得焦急,两个丫鬟坐在廊下打哈欠,被寒风一吹背后凉浸浸的,俱都有些不耐烦,其中一人小声道:“不如把人捆了关进柴房去,等明儿个再提溜去领罚,眼下这个时辰,主子们都该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