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此番动作,很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意。凌州官府真正盯上的大鱼,恐怕是豪门巨贾方岱川。
几十年来方家一直遵守官商分离的祖训,并无方氏子弟出仕为官,且在民间也多有善贤之名,可这次方家所经营的铺面,无一例外都被彻底查检了,其惨状与抄家也相差不远了。
这番阵仗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若说官府为了钱,那未免也忒冒进了些,且不说区区知府吞不下这么大家私,就算利欲熏心想敲诈一笔,却又独独只拿方家开刀,就更让人不明所以了,同是百年世家的梅家就摆脱了干系,未伤分毫。
城中流言四起,就算一向对政治不敏锐的夏颜,也隐隐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自古以来民斗不过官,就算是富商大户,碰上了霸道官府也只有乖乖被欺压的份儿。可这次风波渐渐发酵开来,偏偏形成了一股反势逆流。
方岱川被押第五日,凌州互市罢市。第七日,凌州东市罢市。据传再往下去,就要波及凌州各行各业。这样的政绩可不是知府大人想要的。
这几日百姓生活也十分不便,连买块豆腐都要拐到犄角旮旯小市去。仅存的几家粮油店遭到哄抢,民间囤物之风渐盛。民怨乍起,且呈沸腾之势,面对如此压力,官府总算松了口,将方岱川安然无恙放回。
“所以这事儿折腾了半天,还是官府败下阵来?”夏颜嗑着瓜子,与梅廉对坐而谈,“这究竟怎么回事,上头想从方家得到什么?为何方家遭了大难,你们几家却能全身而退?”
梅廉摇摇头,只说了一句“不知”,两人便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事。
可这里还有一事让夏颜放心不下,她正了脸色像梅廉打探道:“这次丽裳坊又怎会毫发无伤,我记着她们家是挂在广阳王府名下的。”
这事儿奇就奇在这里,这位知府大人是天子面前排得上号的诤臣,得罪的王爷大员不计其数,却一直深得宠信,之前官拜平章政事,不知为何甘愿自贬到凌州来做一介小吏。是以区区一个边塞的闲散郡王,还并不能让他大开方便之门,这一回风波也波及到王府名下几处商号,却偏偏漏了丽裳坊。
这样的诡异之事不得不让夏颜心中警铃大作。
第54章 私定终身
欢颜成衣铺子里门庭若市,新上的衣裳不出两个时辰就卖空了。
二楼宾客室里,夏颜将自家与丽尚坊的对峙情形同梅廉粗略说了几句。
梅廉听了夏颜的担忧后,稍作思忖便道:“你所说之事,我虽知之不详,可也略有耳闻。丽尚坊是由家姑一手建立,先前一直单独挂名女户之下,后来又转为王府产业,而此次未受牵连,似乎是早先又变更了户主。因听见姑姑提起过几句,故有此猜测。”
这就更稀奇了,丽尚坊一直视广阳王府为护身符,又怎肯轻易放弃这座靠山。
夏颜想得额头隐隐作痛,也没想出其中关窍所在。只好先丢开一边,与梅廉又商讨起其他杂事来:“你那新戏园子,修得如何了?”
“样式图纸已敲定,冬日里不兴大动土木,待来年春天,就可挖地基了。等完工时,我专给你留一间包房,或请客会友,或自家散心,茶水点心一律算在我账上。”梅廉把手里的橘子抛了抛,憧憬起将来风光,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浓。如今他生意上顺风顺水,在族中也扬眉吐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振了不少。
夏颜道了一声恭喜,把招娣叫进屋来,对他说道:“如今这丫头在我铺子里很有体面,你那些舞衣我都交给她了,往后你有事就同她说,她很能拿定主意。”
招娣听了这话心中高兴,对着梅廉恭敬行了一礼:“梅相公,今后请多多关照。”
梅廉对着招娣上下一通打量,不禁竖起了大拇哥儿:“这丫头确实不错,是个做事爽利的,很有些你的风范。”
前头又有客人来做定制,夏颜道了一声失陪便去了,留下他二人商讨生意。
这个冬天北风来得猛,不出一个月就得冰封。
凌州下头几个乡村,终于抢在河冻之前修好了水利,何漾一日日的来回奔忙,也总算做出了些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