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着西边有个种枇杷树的屋子,空了许多年,咱们往那处瞧瞧。”
这一带住户都是苏家仆从,大多是家生子出府另开的院子,一座两进的四合院能住十多户人家。何漾带着夏颜七绕八拐,走到了一户门头上生满苔藓的独屋前头。大门瞧上去像是新换的,檐下的大红灯笼也是崭新的,里头还传出老母鸡咕咕叫的声音,凝神细听,还有一声半句的说话声儿。
这就有些古怪了,这时候的住户,若是家中有人的话,是极少关门闭户的。何漾望了夏颜一眼,示意她往后退去,自己则走上前去,将耳朵贴在门扉上细细听响儿。
只见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忽然眼皮一抬,迅速向后退了两步,单手护住夏颜,将她倒逼着退到墙根下。
面前的大门忽然被打开,走出几人来,夏颜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打头一男子瞧上去是个练家子,腰间别着短刀。在他身后,正是微微含笑的晚晴,多日不见她清减了些许,却依旧气质出尘,而在最后出来的,竟然是巨贾方岱川!
几人互相打了照面,俱都吃惊不已,晚晴满脸的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眸光中露出了一丝凶狠,方岱川依旧还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只是在见到夏颜之后,眼神变得深邃不定。
何漾身上带着伤,还要分神看顾夏颜,而对面那人看上去是个高手,此时正握着短刀蓄势待发。
形势很清楚,他二人正处在下风,若是真动起手来,在这荒僻处陈尸多日恐怕也无人察觉。何漾见气氛不妙,立即将夏颜护得更紧,绕是不发一言,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紧张,
“天下间缘分竟这般巧合,此处也能遇见老朋友,”方岱川微笑着走上前来,安抚地拍了拍同行男子的肩膀,对着夏颜和颜悦色道,“既然有缘相遇,不如让方某做个东道,找个雅处请二位赏脸一聚?”
他起了这个头,气氛果然稍稍缓和,何漾微微一笑,也跟着打起了太极,“方先生客气了,我们本要去苏家做客,没成想走岔了路。既然有此偶遇,不如下回由我下帖子,请方先生过府一叙。本县诸多杂事,还得仰仗先生相助,譬如朝廷不日将颁发的兵役之政,还想请教先生高见。”
何漾说的这番话,既是示好,也是施压。方家世代经商,无功名庇佑,是以每回征赋徭役,方家都首当其冲,何漾扼住了方家咽喉,逼迫着方岱川让步。
方岱川听了这话,低眉一笑,说了几句告辞的话,便带着其他两人往巷口走去。
何漾却向前一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方先生请留步,晚晴姑娘乃本县要案疑犯,恐怕不能让她跟随先生离去。”
晚晴脸色一黯,眼神在方岱川同何漾之间来回逡巡,咬着唇泫然欲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方岱川闻言揉了揉太阳穴,颇为疲倦地叹息一声。
“不知在下新纳的妾室如何得罪何老爷了?”方岱川说完这话,不顾众人的讶异,执起了晚晴的手,拽到自己身前,唇角一弯道,“不过既然何老爷发话了,就让她先跟着您回衙门,待洗脱了罪名再送回即可。”
他抓着晚晴的手送到何漾身前,静静地微笑,依旧还是那副恬淡的表情,仿佛方才的话如谈论天气一般随意。
何漾与他眉眼交锋,不过片刻便收敛了目光,笑着道了一声谢恭喜,“方先生言重了,既然纳了新人,更该好生享受齐人之福才是,我也不好再做那煞风景之人。”说罢后退一步,给他们让出了道路。
方岱川作揖告辞,又对着夏颜无声点了点头,便带着另两人走了,晚晴临行前瞥了眼屋门,复又低下头快步跟了上去。
“这就放走他们了?晚晴的案子也不查了?”浪费了一个机会,夏颜觉得着实可惜。
“罪证已不在晚晴手中,这是她做交换的条件,即使我将她带回去审问,方岱川也定会保她出来,”何漾转过身走到屋门口,对着夏颜招了招手,“你去看看,缝衣机子可在里头?”
夏颜听见这话,立刻跑到院子里去,转了几个屋子,最终在一处堆满杂物的角落找到了缝纫机,铁铸的机头上被刀划花了几道痕迹,夏颜见了心疼极了。
她把缝纫机拆开,正准备放进空间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她手下动作一顿,立即跑出去看个究竟。
苏敬文在门外气得跳脚,拉着何漾的胳膊大吵大嚷道:“准是你押走了她!还敢编胡话哄我,真当我还是从前那个呆头鹅么!尽听你在这儿瞎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