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颜叹了口气,拿出帕子替她细细擦了,安慰道:“如今覆水难收,你既已被抬进门,这事儿便成定局了,”她朝门外瞅了两眼,抬高嗓门道,“我这个做嫂子的,倒有两句话想嘱咐你,也不知你娘教了你人事不曾,你可别害臊,仔细听好了……”
她歪过头凑到芝姐儿耳边,悄声道:“今日戌时,你去西角门边,会有马车接应你。”
芝姐儿先还抽噎不住,听了这话骤然愣住了,泪水挂在脸颊上,湿漉漉的也不拿帕子擦一擦。
夏颜拍了拍她的手,微微一笑。
再转回前厅,众人都喝得兴致高昂,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连夏颜带来的两瓶老烧都被开了来喝,这酒性烈,两壶灌下去,当下便有几个不省人事了。
何漾脸上也喝得红亮,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望见夏颜走进门,轻轻眨了眨眼。
夏颜低头一笑,绕过屏风对几位姨娘说道:“新娘子面嫩,叫我说了两句就害羞了。”
“先儿还要死要活的,这会子就顺了?”何氏疑心地审视着夏颜,说出的话也不顾场合了。
夏颜也不怵她,给自己舀了一碗汤羹细细喝着,挑了挑眉道:“婶子说笑了,先前不过是小女儿娇羞罢了,这么好的人家,穿金戴银花销不尽,不比在外头做工强?还有甚么好挑剔的呢。”
这话说到了何氏心坎里,她立即眉开眼笑道:“我也是这么个意思,等她晓得这里头的好处,自然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想不开?我是她娘,难道还会害了她不成?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儿。”
在座的姨娘都笑了起来,又互相劝过了一轮酒,天色也晚了,何家众人便起身告辞。
何漾带着夏颜上了马车,闭眼倚靠在车壁上小寐,夏颜倒了一杯药汁递给他,问道:“那裴大少如今可醉了?”
“我亲自灌他,还能让他逃脱?那两壶老烧可是专门为他准备的,照他的情形,昏睡上三四个时辰是铁定的。”何漾接过杯子一口闷下,刺鼻的涩味萦绕在车厢内,不多会儿,便觉腹中翻江倒海,他迅速下了车,跑到墙根下吐了个精光。
肚子里的酒水都被吐空了,整个人便精神不少,他站起身大口吸着凉气,脸上的热度也渐渐褪去。
“眼下已是酉时,咱们去车马行换辆马车再来,门子的礼都安排好了?”何漾把头靠在夏颜腿上,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眯着眼惬意地享受着她的按摩。
“弄好了,加了料的酒水包管一杯倒,我出门时他正吃得兴起呢。”如今他们能做的都打点好了,剩下的便全靠芝姐儿随机应变了。
去车马行换了辆不起眼的马车,便重新往裴家赶去。时间紧扣,不得浪费一丝一毫。
天已黑透,此时裴家的宅院寂静无声,只有几间屋子点亮了零星灯火。
夏颜坐在车内有些焦急,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角门上,就连何漾在一边轻轻打起了鼾也未注意。
戌时已过了两刻钟,依旧没有一丝动静,夏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轻轻推了推何漾,小声道:“芝姐儿到现在还没出来,要不换个计划?你进去弄出些小乱子,引开裴家的注意,我趁乱把人带出来。”
何漾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咂了咂嘴嘟哝道:“再等等。”
夏颜掐了他一把,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等,又过了半柱香时间,才见角门轻轻被打开,一个穿着暗色衣裳的身影窜了出来。
夏颜立即打起精神,用力将何漾摇醒,指了指黑影道:“来了,你快去前头驾车。”
何漾补了一觉,顿觉清明许多,他执起鞭子坐到车板上去,先将芝姐儿拉上车,一刻也没停留,扬起鞭子便驾车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