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声破空,红袖下的匕首飞出,贴着晁晨侧脸擦过去,扎在后方的竹子上,顿时翠影摇曳。
百步外,传来玄之的怒喝:哪里跑!
还愣着做甚!
晁晨醒神,转身向上助跑,顿足一跃,抓住公羊月伸来的手,两个人以竹搭桥,掠过石涧,飞到瀑布的另一头。安然落地后,公羊月一边带他甫入深林,一边问:某些人怎么又不走了?
方才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从前没明白的道理说一半,晁晨又不说了,而是负手,面含浅笑,正正经经改口道:你我还有断剑之约。
公羊月挑眉:这个理由不好。
晁晨叹气:弄竹影,不只是给玄之道长暴露位置,同时也给其他埋伏在竹海的人传递信息,我如果走了,即便避得开道长,一样会被灭口,走不出这万箐岭。
勉勉强强,公羊月较为满意,你怎么知道的?
千里追杀,分批而动不容易被发现,也能更好的补刀断后。晁晨仰起头,脸上挂着不屈且有些骄傲的光彩,是你说的,我实战经验少,可过去少,不代表以后也少。
公羊月咋舌:可以,居然搁我这儿偷师。
偷到的还不少。
哦?公羊月勾手,说来听听。
晁晨望了一眼翠影之上晃眼的太阳,轻声道:我以前被人利用过,以为自己举足轻重,后来发现是可有可无,如果不是无意间得知真相,根本不会怀疑他人用心。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更换角度思考,反倒明白了一些事欲明需向暗中寻,白日是看不见烟火的,只有在夜里,才能看得分明。
公羊月将玩世不恭的表情慢慢收了回去。
晁晨续道:从你出第一剑开始,我就知道,即便能赢,你也不会伤害道长,你甚至还会保护他。
哼,谁要你知道,不稀罕,不稀罕,被猜中心事,公羊月脸上绷不住,猛推了他一把,看人趔趄向下坠,又赶紧拉回来,咳嗽掩饰,他不是说了吗,他是唯一在世的老开阳,我只是不想重蹈杜孟津的覆辙。
不希望像那时一样,线索中断。
山中层峦叠嶂,□□岩垒叠,窄细处两山夹缝,形似一线通天。蜀南秋冬绿树常荫,不存在落叶光木,有此遮掩,上下前后一条路,最是隐蔽好埋伏。公羊月殿后,晁晨则捡枝往两侧草叶里甩打,见无动静,松了口气,快步往里冲。
本以为过了这隘口,便能翻山出岭,但教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尽头一圈山壁严丝合缝,根本无路可走。
糟糕,是条死路。晁晨伸手拍打石头,心里存着一丝侥幸,期望能摸出个暗道石洞,可究竟有没有生路,明白人一眼就知道。
玄之紧追不放,声音已近,再出去重新寻路,只怕要正面撞上。
公羊月反倒不急,站在洞口,把剑横插在涧壁上,咬着绑带束起方才打架时散开的袖口,闲闲道:我当然知道是死路,活路我就不带你走了,别白费气力,就在这儿等着,他不敢过来。
果然,外头草叶拂动,足音渐重,玄之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处隘口,瞥见红影,顿时拂尘扫劲,公羊月转剑一挡,又收回原处,用同样力道,竟将他压退半步。道人拧眉,这才发现这位置选来极为阴险
最窄处外头接着上下坡,若是上冲,对自己实在不利,同样的功夫,会被轻而易举压制,即便平手,也需比平时多费一分力,刚才较劲已有论断,决云三式压下来,他二人本就五五开,上哪去多挣那一成?
玄之憋屈,在原处打转,来来回回候了一盏茶的功夫,见里头人不出不退,心中一动,鹞子身一翻,攀着枝木藤条往涧壁上爬,抬眸瞭望,含笑落地。
原是自找死路,公羊月,你且出来,痛陈罪己,贫道给你留条全尸。玄之寻了块视野最好的大石,用拂尘扫去埃土,盘腿打坐,心里头有些解气,不由朗声喊道。
公羊月捡来一粒石子打出,回头唤了一声晁晨,晁晨闻声一接,只见崖壁上摔下个包袱,里头裹着锅碗瓢盆,还有一只干净的竹垫子。
我就住里边儿了,有本事你进来。说着,还故意把东西一个一个摆在隘口处,跟献宝似的。
角度受阻,玄之虽能听见声,却看不见,不知他耍什么花样,当即又攀壁而起,挂在空中遥望。
老杂毛,想不出你一清心寡欲之人,还有这等偷窥的情趣,可惜我身旁带着的不是美娇娘,不然可白让你饱眼福。公羊月仰头,咋舌称奇,那浑话是张口就来,说着毫不脸红羞耻。
玄之听了一耳朵,暗骂一声无耻,拂袖落地。
公羊月继续道:欸,别走啊,那位置不好,还可以换个嘛!不若绕到后头来,给你腾个视野最佳的?
贫道若断后,你岂不是从前头跑了?何况那壁高十数仞,只怕人还没落地,便当空叫你斩成八段了!
公羊月迅速改口:若全不愿,我这儿还有春宫画本,道长不妨想想,这长夜漫漫多寂寥
晁晨捂着耳朵不堪听,咳嗽两声差点把自个呛着,这厮也真是什么都敢说,实打实贯通不要脸精髓。
听闻背后动静,公羊月睨了一眼:怎么,你也想看?
晁晨悻悻摇头。
公羊月得寸进尺:不如你看看我,便也是秀色可餐。
哪知,晁晨反倒一扫窘态:美目扬玉泽,蛾眉象翠翰。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注)。秀色可餐,乃形容妇人。
玄之在外引颈大笑,倒也是性情中人:小先生妙人妙语,怎不弃暗投明?
公羊月嗔怪:当着我的面挖墙脚,当我是死人?
看他眼光如刀飒飒,晁晨抄手缩脖,讪讪道:两位神仙打架,就不要带我这个凡人了吧。
你不是凡人,你是烦人。公羊月哼声,心里稍有些满意,又把枪头调转玄之,讥讽道:杂毛老道,有本事进来一战!
哼,休要再激我,岂会三番五次上你这小畜生的当!我就在这儿守着,看谁耗得过谁!玄之从那用具中估摸出此地乃李舟阳山中修炼之所,多半没有后路,公羊月除非真能插翅,否则也不过困兽之斗。
想到这儿,他便闭目调息,不与争论。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求评论~
感觉五一大家都出去玩了2333
注:引用自陆机《日出东南隅行》
第067章
须知, 公羊月气人功夫一流,玄之虽坐定,但除非封闭五识, 否则总有一两句飘入耳朵, 臊得慌。玄之那暴脾气从前没收敛住, 今后也难搞定,因此, 偶尔憋不住时, 还是会嘴巴上侃论几句,只是原则和底线坚守, 站得位置便不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