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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7)(2 / 2)

看你这愣头青的样子就知道不懂,怎么样,可有心悦之人?喜欢什么样的?魏展眉厚着脸皮问。

他眼神太猥琐,公羊月缄默,不想回答。

养伤的日子,魏展眉都快闲出病来,总算有人陪聊,哪肯轻易放过,自言自语、自问自答也得说下去,于是,他端详公羊月的面相姿态,两眼翻白,佯装神棍样,碎碎念着:你这种口是心非死要脸皮的人我最懂,掐指一算,什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统统不重要,你上心的定是那种,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爱恨喜怒,无论所作所为,皆系于你之人。

看公羊月板着脸,怕他听不懂,魏展眉又解释着:换句话说,就是这个人不论做什么,都是冲着你而不是旁骛私念。

鬼扯!

你别不信,有的人是博爱,有的人则是私欲,爱天下和爱一人是不同的,我们都是俗人,生在俗世,当然为自己多一点。魏展眉嘻哈笑着,喏,你别不信,看看后面跟着的那位,显然就不是,那典型是一脸无差别善良。

公羊月回头一瞥,轻咳道:他是夏侯锦的孙子,如果你还想拜裴塞为师,奉劝你少说一句。

他就是夏侯师兄?魏展眉立刻跟返魂一样,脸上堆满牡丹花般的富贵笑,口中连篇溢美之词,师兄好!好师兄!魏某与你一见,惊为天人,三生有幸,只盼如故,噢,我知道,你是想问我们方才在闲聊何事?刚才公羊师兄夸你渊渟岳峙,如琨玉秋霜;人善心美,如沂水春风;雅人深致,似霞姿月韵

见鬼。

从此后,公羊月的生活里又挤进一个爱说屁话的魏展眉,还莫名其妙附赠了个不识人间爱恨的裴姑娘。

日子稀里糊涂过,公羊月慢慢接受剑谷的生活,谷中并非每年都收纳新弟子,从前那些欺负人的家伙,也在岁月的沉积里渐渐稳重,纵然依旧避如洪水猛兽,也不会再如当初一般像个愣头青一样,当众挑衅又刻薄。

随着红豆糕的长大,夏侯真果真依约找梁昆玉讨来训练的法子,可是鸟儿展翅后,公羊月写过许多信,却从没带回过回信,而他也再没有通过其他途径,得到过任何关于那人的真切消息。

江湖上有人说他已经死去,也有人说他封楼隐世。

虽然情绪从不写在脸上,但夏侯真知道,公羊月并不快活,趁着这两年关系有所缓和,他想了个法子带他出谷。

如果你想见你师父,我们就去蜀南竹海,看万顷碧箐。

如果不想,我们就往蜀郡惠陵拜祭蜀汉的昭烈皇帝,我记得成汉开国皇帝李雄,曾在旁修建了一座武侯祠,是你吧,是你说过十分崇敬诸葛武侯?还可以顺路上鹤鸣山去拜会天师道张天师的传人

公羊月讪笑一声:我看是你自己想去,不过拿我作借口。

那你可愿并辔同行?夏侯真下意识接口。

去,怎么不去!

山中景貌看了两轮四季,早已腻得乏味,就算夏侯真说去看农人舂米插秧,他也会觉得十分有趣。他虽对天师道不感兴趣,但听说其门人武功高强,正好他近日习练思无邪至瓶颈,不得突破又不敢在剑谷与人动手,怕暴露秘籍,眼下出外,正好可以找机会切磋。

只是,公羊月没想到自己会答得如此干脆,就像他还未开口,自己话已备在嘴边。

不得不说,夏侯真这些年的努力,总还有些潜移默化的作用,再加上魏展眉这个活宝从中调味,连他也觉得人生渐渐充满希望。

但事情并非如二人设想那般完美,别说至蜀郡,还没走到绵竹,便出了些岔子。

当时傍晚,有山贼劫道,两人自是挺身而出将其击溃,夏侯真听说最近频频有歹徒骚扰,便趁胜追击,跟人去老巢,而公羊月则留在原处,保护那些茶马帮的贩子和几个走亲戚的老妪妇孺孩童,等着官府的人来收场。

当中有个老妇感恩,瞧是拿剑的游侠儿,猜是剑谷义士,便讨问姓名。当初遭到羞辱和谩骂时,他也没有改从母姓或是隐瞒家世来躲避,如今行侠仗义做好事,更是并无避讳,直言自己复姓公羊。

可世间也只有一个不落俗的夏侯真,大多数人都只是俗人。

老妪一听,脸上有些晦暗,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表露,而是在转身离开时,背过去小声嘀咕:大好一小伙子,怎么就姓了那贼老头的姓,可惜哟!

那时,天下人将宗族看得重,人口迁徙少,同地同姓沾亲带故,即便是外乡人,见面也会道声本家。偏偏公羊月耳力好,听了个一清二楚,年少血气方刚,便与她分辩:什么贼老头?

就是那个公羊迟啊!老妪当他年幼无知,虽是略有尴尬,但不怕说与他听,听说还是你们剑谷的叛徒!这个杀千刀的害死了不知多少人,我儿子当年就投奔的张育,死的时候还被人割掉脑袋!

老婆子声量大,还有几个贩茶的汉子祖籍也在绵竹,便跟着帮腔:没将他大卸八块,千刀万剐,简直是便宜了他!

公羊月按着剑,身子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可是,割首论军功的,明明是秦军!

秦军可恨,但内鬼更可恨!老妪的媳妇抹着泪哭诉,若不是他开城,张育将军又怎会败?我夫妇二人又怎会城内城外阴阳两隔?

老妪扶着媳妇,指着公羊月,一脸惋惜,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小兄弟,我看你拔刀相助也是个热心肠,才同你好言相劝,你看你们都出于剑谷,又是蜀人,能改姓还是改了吧,免教人误作一类,被指家风不正!

我为何要改姓?行得正坐得端,又为何要避退?公羊月狞笑一声,怒极面红耳赤。

那老婆子也被骇了一跳,脸色端不住,也知道劝人换祖宗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抿了抿嘴拿绣帕掩着。

但所谓看热闹不嫌弃事大,方才搭话的汉子也跟着说:话是这么讲,但你娃子年纪轻轻,涉世未深,是不晓得四邻八舍的嘴巴子有多碎,你想想,要是以后你名满天下,人坊间说起蜀中那个公羊大侠,人家也只会无端猜测,和叛敌的公羊迟有什么干系,到时候你脸上也没得光吧!

可笑!太可笑,真是太可笑!难道这世上姓公羊的就没有好人了?公羊月霍然拔剑,直指几人,我看是你们眼瞎目盲!

有人站出来怒喝:你怎么骂人!

哦那婆子恍然,指着他道,你这么着急,该不会当真和那老匹夫沾亲带故吧!

是又如何,你给我睁大眼睛看好,我公羊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而公羊迟便是我祖父,他是被冤枉的,迟早有一天,我会为他平反!

公羊月一把擒住她的指头,那老妪吃痛,惊声高呼,啐了一口道:呸!公羊家的狗东西,谁稀罕你救!叫你这小贼救命,只怕老身还要折寿!她那儿媳在旁添油加醋嚎哭,一时间人都围拢过来,将两人困于中间。

折寿?老东西,你怎么不说马上就要伸腿瞪眼,一命呜呼呢?公羊月把她手腕重重甩开,冷言反讽。

老妪一见脱了钳制,立刻缩到人堆后头,尖嗓道:你们都听到了,听到了吧,他咒我死,咒我死!你们见过哪个侠士嘴巴如此恶毒,要我说,你这小兔崽子就该跟你祖父一道,死后永不超生!

公羊月剑光一转,向前刺去,夏侯真及时赶来,趁人群避散开,出手将他的剑挑开,把人按下:再怎么样也不能伤人?想来这当中有误会。

也只有你这种蠢货,才会觉得凡是都是误会。公羊月收剑,转身就走。

夏侯真立刻被人团团围住,有告状的,有哭诉的,有谩骂的,他或是赔礼,或是安抚,一一平复,场面一度喧哗聒噪。公羊月停下脚步,回头叫了夏侯真两声,他希望那个人追上来,但人没有应他,他不由地想,他是真没听到,还是装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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