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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6)(2 / 2)

当他挤脱帻帽挤上前时, 就瞧见公羊月挑去宽刀,一脚将方婧踹飞, 而他本人旋身一斩, 剑气如搬山镇海,带着不可忤逆绝无回头的罡气, 将人震退, 随后力奔直上, 劈落手杖上的寿龟雕,把剑尖刺向正中那位大耆老的额头。

晁晨匆匆扫视一眼, 看到方婧, 什么都明白过来, 再顾不得许多, 冲上前去,将公羊月拦腰抱住:不要!公羊月, 不要!

这是奸计啊!

他想要救这些人, 更想要救公羊月如果这一剑刺下去,那么他之前的坚持, 夏侯真的付出,就全白费了, 甚至不仅仅如此,尝到了发泄的快感,他会不会就此沦丧,会不会一蹶不振,会不会再也不想为公羊家翻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晁晨心里不自觉地希望公羊月的坚持是对的,他深陷在魏展眉说的故事里,他疼惜那时候的公羊月,在成为武林人人喊打的魔头之前,他分明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在格格不入中努力又孤独地活着,可这个世上对他却很是残忍,太多的人想在践踏他人的生活中获得哪怕只有一丁点的优越,而从来看不到也不会想,一个即便是祖上真的做过错事的少年,仍然可以内心强大而善良。

魏展眉在转述时帮着喻灵子说话,当时晁晨并没有深刻的体悟,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位可称剑仙的老前辈会说,公羊月留在剑谷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外面的世界真的可能会杀死他,不是亡于□□,便是亡于灵魂!

原来公羊月堕落,才是应该吗?

不,不是,绝不是!

公羊月,你不能杀他们!为了遏制住他的力量,晁晨将双臂从他肋下穿过,两手十指紧扣交叠在前,胸膛紧贴他背部将人拉住,抖着唇颤声道,不是因为他们完全无过,而是因为这是阳谋,有人煽动群情,就是想教你万劫不复,你杀了他们只会越陷越深,即便往后想要回头也无路可走!不能让敌人的奸计得逞,不能

公羊月重重呼出一口气:晁晨,究竟谁才是我真正的敌人?

轰隆

电光落下,照在每个人脸上惨白如雪,仿若是凄凉不得归去的人间鬼魅。晁晨愣怔,不敢去想公羊月如今脸上的神情,只能透过肌肤和衣物,感觉他胸膛的搏动,那种将完整的呼吸切割成数个片段的起伏,透露出的是深深的压抑和极力克制。

魏展眉说,他会失控。

如果公羊月发疯杀人,如果他不再在乎生死,如果他真的变成了江湖传闻中的模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晁晨也不敢相信,原来眼见耳听的,都不一定就是真相。

轰隆

公羊月,我相信你心里,一定有答案。晁晨小声地说。雷声落下,将他的嗓音盖住,旁观的众人只能瞧见他嘴唇翕张,却听不清两人的说词。

我相信

公羊月眼前一亮,但很快坠入更深的黑暗与迷雾中,见不得光。他说:不,我没有答案,把手放开,晁晨。

我不放手,那就等到你有答案为止!

公羊月根本没有闲心去抠开他箍在胸前的手,而是直接用内力将他震开。被他剑指着的大耆老受到波及也一并倒下,手脚并用向后退逃,甚至几个站得近的年轻人都想搭把手,但那柄剑追来得太快,根本来不及。

公羊月!

晁晨爬起身,又扑了上去,这一次,他知道自己拽不住,于是腾出一只手指着身后的石碑,背水一战:公羊月,你不可以,不可以失去你的剑心!

晁哥哥!

晁先生!

双鲤等人异口同声地喊。

谁告诉你的?我不想再听到这句话!公羊月身子略有僵硬,但很快愤怒地甩开他,没有一丝温柔。

这一次,晁晨咬牙直接绕到他身前,挡住剑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好,那就换一句,你忘了你在滇南对我说过什么,在你明明可以从晏弈和孟婉之手中横抢圣物的时候,你说过什么?他指天对地,一字一句道,你说,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你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他们!

他指着那些手忙脚乱,东歪西倒的耆老们。

也不是她,他,他!

他指着方婧三人。

也不是你的敌人!

他一跺脚,示意横尸的鬼剑人。

最后用大拇指戳着自己的心脏,认真道:即便是我,也不能决定。

即便是你?

是,即便是我!我眼不瞎,耳不聋,我会看我会听我会想,公羊月,你这个人说不上多好,但也绝没有那么坏!

晁晨喘了口气,慢慢展颜微笑,在人人自危或是疑惑的当场,显得有几分诡异:在去敦煌的路上你说你行事叛逆,与世不容,但绝不会乱认祖宗,你是那么坦然,那么坦荡,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羞愧难当,曾几何时,我是那么地想要摆脱出身,为了证明自己不输任何人,稍有棋力,便不自量力修书给晏垂虹请他评赞,可我得到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口气一松:我其实很羡慕你,能笑着说出出身草莽,天地为家这种话,羡慕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没有否认过你姓公羊,你是公羊月!所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就这般,像这般,继续下去?

哗啦,大雨倾盆而落。

公羊月眼波颤动,怔怔地看着这个他一直不怎么瞧得上的榆木疙瘩。其实晁晨固执,却并不死脑筋,迂腐却并不全是不知变通,就像他说的,他会看会听会想,甚至还会接受自己这样对他来说恨得牙痒痒的人说过的话。

慢慢地,公羊月将握持的剑垂下。

晁晨趁机把左手掖在衣袖后,对身后的老人做了个摆手的动作,示意先走,那些人倒是也上道,悉悉窣窣很快退出去五丈,回头嘴巴一瘪,想评头论足两句,但被身边识时务的给挡了下去。

公羊月歪头,目光落在他荡漾的袖摆上,面无表情:嗯?

情急之下,晁晨展开双臂,挥舞大袖,就差跳起来将他挡住。

公羊月倒是没有把他像拨杂草一样拨开,而是朝着他小步走,随后众目睽睽之下,俯身一把将他圈住,轻声说:把我说过的话偷偷记得那么清楚,想做什么?

我晁晨烧红耳根,张口结舌,我,我

我什么?

他的语气很温柔,像星夜下倒映月影的一泓教人沉醉的清泉。

我,我有要事和你说,我怀疑晁晨厚着脸皮岔开话。

公羊月不满地瞥去一眼,将眉头压下,飞快地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晁晨一旋身,在一众抽气声中将人扑倒,随后反手横剑在背,只听叮咛一声,飞来如流星般的长剑刺在剑身上,被弹了回去。

莽草丛中走来一人,戴着和葛大爷一样的鬼脸面具,正拍着手咋舌:真感人!

北巴西郡往绵竹的路上,叶子刀受令而来接应,却意外发现江木奴亲临。那个断腿的男人被托在一个足有九尺高的黑面莽汉肩头,尽管他依旧衣冠整洁,一丝不苟,但那双疲惫的眼睛,已暴露过去的星夜兼程。

黑魁,再快些。

江木奴开口敦促,三条影子起落穿行,快速奔走于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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