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些我从不曾知道,常安踉跄退了两步,重重一叹,知道了又能如何?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恐怕也不会体会到她的苦楚,只会怨憎家里的贫穷。即使是现在,他不也一样走不出,心里始终责怪,是那样的环境教他生出这般哀怨的性格。
木盒就在脚下,除了那叠纸,还有许多孩子玩意,都是母亲给他做的,找的,攒钱买的。刹那间,他只觉得悲凉,因为从不曾记得有过这些东西,回忆涌上心头时,他只记得那些坏,而忘记了那些好。
达观,有些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就对了。冯公轻声道,像是在哄孩子,老头子没读过什么书,却也常听过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常安还未动容,倒是屋外的公羊月双肩微微一颤。
我知道,我知道她会去哪里!常安大呼一声,推开旁人,飓风般冲出屋子,那扇要掉不掉的门,终于倒在了院中。
常三捂着头,大气不敢出。
几个快手脚的都去追,五安叔陪着冯公,隔着老远嘱咐:带够油裹布和火把,夜里草场上有狼!
狼,常安八岁前一直怕狼,他爹就是被狼群围咬死的,所以晁晨一说让他假死试试感情,他想也不想就做了个这样的布局。
那一年,他生重病,下不了榻,是他娘背着他连夜去看大夫。
路上乌漆抹黑,鬼影幢幢,吓得他直呼有狼,这一急,盗汗更重,病起急症,眼看是要不行了。就在他昏昏欲倒之时,他母亲哄他坚持,一直不停给他说故事。
娘,如果狼真的来了,会怎样?
娘会抽刀子,砍到砍不动为止。
会死么?
如果真要死,我保证,你一定是最后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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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村里跟出的老黄狗冲到坡上一路狂吠, 打先锋的高呼在那边,说完就见一道飞影掠过,快得没看清脸。
血腥味很浓重, 以江湖经验来看, 非死即伤。
娘, 娘你在哪儿?常安喊哑了嗓子,看见公羊月已拔剑起, 心中梗塞, 手脚并用跟跑过去。
狼啸声越来越近。
翻过山头和树林,火把次第亮起, 远处的景象震慑众人
孙氏操着两把菜刀, 满身是血,正与狼搏杀, 瞧着地上的死狼、陷阱、还有备好的工具, 可见是有备而来, 且抱着必死之心,没打算回去。
她要为儿子报仇!
但凡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见此情景, 也会为之触动, 即便整个山野, 无人发声, 没有一句解说。
娘!常安声嘶力竭地喊。
孙氏霍然回头,在看到儿子的一瞬, 双目发热, 泪涌如注,仿佛再没有比这世上, 更快乐的事情。
小心!
晁晨就近将火把扔出去,惊退两狼, 常安怕帮倒忙不敢上前,只能伸长手喊他娘快些过来。但孙氏深入狼群,脱不开身,匹狼畏火,但群狼却不会,何况里头还有一匹头狼,张着血盆大口噗咬过去。
哐
公羊月一剑横刺,绞住狼牙,晁晨抽出匕首,甫身上前与他接应,趁机将已筋疲力尽的孙氏换出来,余下的人也没闲着,拿火把的以火挥赶,拿着家伙的则捡石头刀具投掷,总算将狼群打散。
晁晨扔下破缺的匕首,下意识去揪公羊月的袖子,左看右看:你没事吧。
看在你这么关心我的份上,等着!说完,转头竟往狼王逃走的方向追去,晁晨大惊,可他轻功极快,根本叫不住人。
旭日从远山后升起时,金光普照,常达观母子宛若劫后重生,相拥而泣。常安把这些年的委屈和愧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来,孙氏伸手去抹他的泪眼,又用力摁着他的头,把人圈在怀中:是我,没有给你更好的生活,也未曾想过,你心里有这么多为难。
孩子,我不想搬去盛乐城,是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牵绊,草原上每年都有许多羚羊和角鹿迁徙,走不了的,就应该放弃。
常安抖着唇,喉咙刺痛,已说不出话,归来的公羊月站在他俩身后,他左手提剑,右手握着狼牙,整个人像被阳光灼化
呵,羁绊
拓跋香正在香榻上假寐,听见下人来报,忙打着扇儿出门去,一瞧那四个彻夜未归的在前院站成一排,个个是黑框肿眼,神色倦怠,赶忙招呼婢子去取汗巾:这是怎地了?
崔叹凤放下药箱,自取巾子擦洗,晁晨亦随他一道,公羊月则在一旁抱臂站直身板,似有些怔忡,侍女为他身上的杀气震慑,不敢近前,拓跋香叹了口气,信手取来一块,亲自给他擦拭。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见他脸上染着些污渍,鬓边碎发被汗水粘连一块,连衣衫都很是不整,拓跋香心中疑惑,这可不像去吊唁,反倒更似与人拔刀斗武,便随口叨念起。
公羊月却偏头一避,避开她伸出的手。
拓跋香僵立原地,不知其味,慢慢垂下双臂,目光随之滑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懊丧地盯着绣鞋鞋面,但很快,她又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笑着抬头。只是这一次,关心的话仍旧没出口
血?你身上怎么有血?拓跋香揪着他袖子,慌张地左看右瞧,直到满院子的人都在张望她的失态,这才堪堪退步,把巾子塞进公羊月的手中:给你。
公羊月神色复杂地凝视着她。
这会子,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双鲤,狠狠吸鼻子,扑上去抱着拓跋香的腿,撒娇似的唤了一声公主娘娘后,直抹眼泪:我真的,真的好想我爹我娘。
好孩子,别哭。悲声感人,拓跋香半跪下来,圈着人耐心哄。
双鲤呜咽着把昨日见闻颠三倒四说了出来,那股憋着的劲儿总算发出:我是怕黑怕鬼胆子小,但我真的很希望他们可以入梦来看看我,起码让我知道,他们究竟长什么模样,我其实从来没恨过,我知道他们一定有苦衷